晨光柔柔地照在墓园关闭的大门上, 旁边墙上的牌子写着开放时间：上午8:00——下午17:00。
闻禹白抬手看表，还有将近十分钟才开门。
“你那么急着出门是为什么？”
闻景：“弄完早点回去, 我要在中午放学前把阿姨煮的午餐带去学校。”
闻禹白：“他还需要你送饭？”
闻景看着墙角冒出来的小草尖：“你要是问他，他肯定说不需要。我们俩分开那么久，他身体不舒服也没跟我说过，什么事情都自己忍了，怕我担心。但是我去给他送饭，他会开心的。”
闻禹白笑了笑：“是吗？”
闻景瞥他：“我妈当年应该也都一样，怕你担心，所以什么都不说。”
闻禹白的表情僵了。
闻景：“不是怪你，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
“我以前很讨厌你这样，一直都很忙, 不管妈妈也不管我, 总是忙得不回家。后来出了事, 你不想让妈妈担心，只说都有你在，你来处理，未来都会好的。妈妈怕你压力太大, 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情，她也不跟你说, 都自己抗了。你们俩谁都不跟对方说，也不跟我说。”
“这次我突然发现, 其实我也没好到哪里去。”闻景踢开一个小石子, “我昨天去找了刘老师，我以前班主任。他说我哥上高三开始就有点精神不好了，其他同学也说他越来越不好相处，不敢和他说话。你说, 我明明天天都有和他视频，怎么就一直没发现他身上的不对呢？”
“我把喜欢挂在嘴上，结果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对他有帮助的事情。”少年低下头，叹气。
闻禹白张了张嘴，半响后才说：“你年纪还小，想得还挺多。”
闻景挑眉：“我想得算多吗？”
闻禹白顿住：“那还是小傅想得更多。”
穿着制服的门卫大爷过来开了门，父子两人走进郁郁葱葱的墓园，扫墓。
“妈，我参加比赛拿了奖，保送了。”闻景把花束摆放在墓碑前，蹲下来碎碎念，“不过高考前还是要待在a市这边，陪着傅星闲，就上次我带过来那个，他现在离不开我。”
闻禹白站在旁边，看着自家儿子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跟妈妈讲。
是很难得的温馨场景，两个人在c市一起住了一年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各管各的，也没像今天这样说这么多话。
他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突然听到儿子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
“我爸不太会照顾人，也不会照顾自己，你是知道的。我如果呆在a市的话，他的生活琐事没人管，我感觉找个生活助理会比较好，光找家政我怕他忘事，根本不知道需要做什么。”
闻禹白不服：“我有那么挫？”
闻景继续叨叨：“当然也可以让他再谈个恋爱，不过他这样的工作狂可能会比较耽误人，而且找对象也不是找保姆。”
闻禹白：……
闻景：“我觉得我爸可能比较适合搞办公室恋情？就一起做项目，搞工作，这样也不愁两个人之间没话谈。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闻禹白：“你……”
微风拂过，旁边大树的枝叶随风摇摆，一上一下地晃悠。
闻景回头看他：“我感觉我妈同意了。对了，萧叔叔有对象吗？”
闻禹白震惊：“他孩子都多大了！”
闻景遗憾：“那真可惜。你要是再找对象最好找beta，这样别人发现你生活不能自理，嫌弃你了，也好退货。”
闻禹白：……
闻景：“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家里的日用品我设置了定期自动采购，你收货就行了。我以后不在c市，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闻禹白盯着儿子看了会儿。
闻景表情很认真。
他可以照顾自己，也可以照顾身边的人，已经完全是一个合格的大人了。
“好。”
一转眼，二模最后一门考试结束。
监考老师收拾卷子离开，教室里是各种各样的吵吵声。
“艹！下午忘记带准考证，跑回去取了一趟，耽误我二十分钟，完蛋了。”
“最后一道答题怎么做的来着？”
“第五题我和你选的不一样……”
傅星闲低着头，把东西都收拾到书包里，往外走。
“唉？放假两天你打算做什么？”郝学森从后面赶上。
傅星闲：“回家休息。”
“……说了跟没说一样。”
两人一起往宿舍楼走去，等走到人少的地方，郝学森从包里摸出手机。
隔了会儿，他把手机举了起来：“这……下午五点机场高速发生特大连环追尾事故，死了十几个人？卧槽！”
“你说什么？”傅星闲猛得扭头。
“刚才机场高速车祸……”
郝学森话没说完，手里的手机被抽走。
傅星闲滑动手机屏幕。
车祸时间是5点零几分，三十多辆车连环追尾，配图惨不忍睹，旁边有好几辆救护车。
他把手机塞回去，说话声音有点抖：“你给闻景打个电话。”
“怎么了？”郝学森茫然地划开通讯录。
“闻景下午送人去机场。”
闻禹白的飞机是四点五十起飞，闻景从机场出来到机场高速，差不多就是五点这个时间。
郝学森闻言一惊，迅速找到闻景的号码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傅星闲一言不发扭头就往宿舍跑。
应该不会那么巧的，如果闻景把人送进安检就走，可能会早一点出发，就不会碰到车祸。或者如果他晚一些，就会发现机场高速堵车，也会躲过这场灾难。
但傅星闲还是怕，头皮发紧，浑身发冷。
闻禹白离开a市前跟傅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和他两个人单独聊了一会儿。
他说他很后悔，以前总是忙工作，没有好好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还说因为自己的不负责任，让闻景很是缺乏安全感，希望他坦诚一点，不要总是把想法藏着掖着，闻景很容易多想。
闻禹白说他以前总觉得苦日子是暂时的，未来是光明的，他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然而意外突然降临，一切在那个夏天戛然而止。
“珍惜当下。”这是一个过来人的忠告。
傅星闲冲进宿舍，把书包扔到宿舍床上，从旁边的书桌抽屉里翻出手机，开机。
闻景电话的确打不通，他又拨给司机。
滴滴几声之后，电话被接起。
“已经到学校了？闻景呢？”
郝学森气喘吁吁地跑到傅星闲门口，扒着门框问：“怎么样？闻景没事吧？”
高大的alpha看了他一眼，拿着手机的手滑了下去，瘫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没事。就是一路上都在玩手机，把电量用完了。”
“那就好，你刚才那表情吓死我，下次别这么自己吓自己了。”郝学森拍拍胸口，“行了，我也准备回家，拜。”
傅星闲靠在墙上静了静，左右扭扭脖子，打起精神收拾东西。
然后离开宿舍，走过长长的林荫道，绕过白色的小楼。
闻景站在学校门口，身上穿着白色卫衣和军绿休闲裤，对着旁边的人笑得开心。
那人比闻景高半个头，德新制服敞开露出白色的衬衣，一只手搭在闻景肩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傅星闲嘴角向下，面无表情地用舌头顶了顶上颚，迈开长腿快步走过去。
闻景用胳膊肘撞张山胸口：“你小子行啊，居然都进三班了。”
“还差得远，希望这次二模能再往前进一点，不然没法跟媛媛考同一所大学啊。”张山叹气，“为了爱情我付出了太多。”
“别闹，人家还没答应你，算什么爱情。”闻景还想笑他几句，突然被抓住了胳膊。
他扭头看去，和傅星闲对上视线。
“哥？”
闻景笑出一口白牙，傅星闲却不看他，冷冷地盯着旁边的张山。
“会、会长？”张山抖了一下，顺着傅星闲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搭在闻景肩膀上的手。
糟糕，刚才得意忘形了！他嗖地把手收了回去。
“噗，你怎么还管他叫会长，他不是……”闻景突然被拽着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掌握住平衡，“哥？你怎么啦？”
“下周见……”张山怂怂地对着闻景挥手，看见傅星闲回头瞪他。
“拜拜！”张山迅速改口，冲闻景做了个自求多福的手势。
车子就停在旁边，傅星闲拉开门，把人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
闻景刚刚坐下就被抱了个死紧，有点摸不清楚情况。
“怎么啦？心情不好？总不能是没考好吧。”
“你的电话打不通。”傅星闲的声音带着委屈。
闻景：“我……”
“机场高速出车祸了。”
闻景：“啊？”
“三十多辆车连环追尾，就在五点多，死了好些人。”
闻景闭上嘴，那是挺吓人的。
“我担惊受怕，结果出来看见你和其他alpha在一起聊得很开心。”傅星闲把头埋在他肩膀上。
闻景：……
他回抱他，轻轻拍他的背。
“对不起，下次不这样了。”
“说什么对不起，不是你的错。让我抱会儿。”
闻景把腿移开，让他抱得更舒服一点。
两个人静静地黏在一起，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傅星闲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蹙眉问道：“不是回家的路？”
“嗯。”闻景垂下眼，舔了舔嘴唇，“定了温泉酒店，带你去放松两天。”
傅星闲：“我爸妈呢？带着乐乐先过去了？”
闻景抬眼看他：“就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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