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层楼上多了两道密封弹簧门，老汪在前使力地推开，嗡……扑面而来强大的声浪，将我打了摩丝的发型都吹乱。
老汪冲我点头示意我进去，没错，楼里面不是蜂巢蚁窝，不是生产车间，不是卖牛贩马的乡村集市，而是国际BAB公司的对外联络部，虽然它们的表现场面都极其类似。
大房间里密密匝匝摆的全是桌子，十张桌子头并头联成一排，共有一排、两排、三排……每张桌子前都坐着一位国际代表，每个代表都对着话筒在讲话，想想吧，上百个话筒在同时发声该是怎样的景象，这业务部也太生猛了。
老汪继续往里走，打开边上一小房的门，屋里很不宽裕地摆了一套桌椅。
“只剩这一间空闲了，等有了更大的房间马上给你换调。”老汪客客气气地说。
虽然象鸟蛋一样大，但相对外面的办公集市，还是好太多了。我很知足满意，屋子再小也是独立的私密空间，当然，都是温/莫先生的面子。
这个游戏越来越捉摸不定，越来越魔幻刺激了，我喜欢。
老汪笑咪咪看着我，我马上向他要求工作，任务越多越好，越有挑战越好，就把我当大骡子使好了。
老汪看下手表，笑着说：“不急，马上中午了。你先随便转转，楼上是总裁室和财务中心，一般人很少上去。我先处理点杂事，过会儿过来请你吃饭。”
我忙谢过，说中午约了人，请汪总尽管忙。老汪客气两句，匆匆走了。
我拿起桌上电话，功能正常，书角上丢着一本八成新砖头厚的中国企业黄页。
“包子，我……还没起床？”
忘记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相好另一个女人，这是包子每次失恋后用以自尉的话。昨天我如他夙愿丢了燕子，他却没有拿这句话来安慰我。整个下午我们都没有提梁燕的名字，包子只是超常发挥一瓶瓶陪我喝酒，现在正头痛欲裂地从四处找不到厕所的噩梦中被我吵醒。
“哥，你在哪儿？没事吧？”
“我上班了，大公司，你想来就过来试试。”
“这么快！啥公司呀，美女多不？等等，撒泡尿先……”
我啪地把电话挂上，出去转转先。
下午老汪过来时，我正对着翻开的黄页，手握电话进入了忙碌的工作状态。
“下午好，齐齐哈尔木工机械厂吗？我是美国BAB国际联营集团中国总部，公司在深城。我公司有一批东南亚客商正在求购木工机械产品，你们还在生产吗？OK，我马上给您发传真，请务必交给贵公司潘总，我会尽快和你们联系，谢谢。”
老汪静静地等我讲完一套话术，冲我竖起粗壮的大拇指。
外面百十号人反复背说的都是这套“话术”，只不过把厂家名称换下而已。中午时间我参加了一个袖珍培训，清楚了公司的业务流程：业务员（这里被称作国际代表）扫名录打电话给厂家，告之有外商求购，请对方寄过产品、企业资料和法人名片；收到资料连续打电话给对方老总，放一星期，再告之对方外商已到深城，请其到过来当面洽谈。
企业老总来了，自有八楼的接待专员迎接，经过九楼参观，再到十至十二楼与外商直接洽谈，最后在公司专员指导下签单。公司赚什么钱呢，企业的注册费、作业费和产品展示费，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对业务员来说，企业成交越多，个人提成就越多。墙上明星榜上揭示，公司钻石级国际代表，一月收入可过十万！
这很对我的胃口。近期发生的事很多，喝下的酒太多，大脑CPU运转倦怠，我不愿考虑过于复杂的事情，只想事情简单一些，直接一些，能马上上手，马上操作，最好还能马上见成效。BAB的风格气质很好地满足了这一点。我只想做好业务，突出成绩，有资格说话，快快拿到我的十二颗星。
“汪总，业务做到多少能得到银章？”
“完成五万以上的单。”
OK。我丢下老汪，拿起电话，在黄页上再打一个勾。“您好！是齐齐哈尔精工阀门公司吗？我是美国BAB国际联营集团中国总部……”
老汪再竖一下大拇指，脸上挂着赞许的笑，关上门悄悄走了。
晚上露天大排档上，包子陷在塑料椅子里死活不喝了，说听到酒字就想吐，昨晚折腾了一整宿。
我跟他提起BAB的事。公司需要大量的“国际代表”，员工流动率比CPI还要高。
包子一听底薪三百就晃头不干了。在他看来，拿绩效奖金是比睡到处女更不靠谱的事儿。
“哥，你一向雄心大志，咋就落草为寇了呢？以前底薪三千你还炒老板呢。”
湖南妹子欧阳还住在岗厦，居然还认得酒气冲天胖了一圈的包子，并为胡言乱语的包子开了门。包子说小别胜新婚，和欧阳在一起可能要打破以往最长同居记录了。
“我和欧阳探讨了一百种发财的模式，最后终于确定了我俩后半生的奋斗目标，哥，我郑重邀请你加盟。”
“什么好项目？”难得见包子这么认真。
“卖肉丸、糖水。”
我一口茶水喷出去，包子若说卖肉包子我还有一点点精神准备，卖肉丸、糖水？哈。
“哥，你别笑，欧阳考查这个项目好久了，真的是大可作为，店就建在中小学边上，你想，孩子们的嘴多馋啊，兜里也有零花钱，肉丸加糖水正好投其所好，店里再摆几套系列漫画书，好吃加好玩，没个不火的！咱就按当年麦当劳标准发展起步，哪里有学校，哪里就有我们的三人肉丸糖水连锁店……”
包子擦拳磨掌说得两眼放光，明显进入了蛋生鸡鸡生蛋最后拥有一万头奶牛的无边畅想之中。我打了个呵欠，放弃了拉包子做国际代表的幻想，也省了介绍BAB公司。
“好，包子，干吧，只要功夫深，咸鱼也能大翻身。”我挥手招呼小二买单，眼前灯光人影全是晃的，实在困的不行了，下午没歇口打了一百多电话，我要好好睡一觉。
“别走啊，哥，这是三个人的事，董事长位置还给您留着呢。”
“受不起，你们夫妻俩玩吧，只要功夫深，一夜夫妻百日恩。”
今晚包子表现格外优秀，抢在我前面付了帐，但马上又跟着说：“这不还差个启动资金么。”
“需要多大本钱？”
“哥，你还能再整个十万不？”
我抄起折叠椅子当板砖用，包子惊叫着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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