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可为什么这些灵体深藏在结界之下？”
我滑动着自己的手，像是在玩一个触屏手机，但我却能真实感受到那些灵体的生命感，他们是鲜活的，就像我自己。我们的存活不是以人世间的活着为定义的，只要我们还存在，我们就是活着的。
“因为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力量。”
藏月王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最后的一批飞鸟向着我俯冲过来，他们穿透了我这个人皮包裹着的灵魂碎片，杂碎在我的手掌之下。我手下聚拢团抱的灵体像一只小兽被击打得血液四溅、尸块横飞。
“你在说谁？”
疑惑在我的心头炸开，脑中拂过无数的打斗、生死交锋，最终定格在了最初我闯进外婆的西屋，血液横飞的那一刻。
无缘无故的力量，并非偶然。
藏月王看出了我若有所思，敲了敲我的脑门，“别想那么多，我不过是随口胡诌的呃，既然你也已经恢复了，不如我们一起去一趟人间吧？”
我沉浸在刚刚的疑惑中无法自拔，或许从一开始，最开始我和君临的婚约就不是一场偶然。我能够一次次地化险为夷，不过是因为君临在我身边，一旦君临视我为仇敌，我根本毫无还手招架之力。
会不会一切的问题，都是因为一开始我就看错了呢？
就像刚刚的那场视觉盛宴，我所看见的美好，是死魂碎片对灵体的渴望，是灵体的聚拢与四散。
从命数发生转折的那一天起，我就一定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其余不过是早晚而已。
“我想回一趟古塔村，我想弄明白5年前，那场冥婚是不是，正是一个幌子，正是一个圈套，正是死魂绽放的瞬间。”
藏月王温柔地走到我的跟前，尽管周遭的黑雾依然笼罩，但是景象看上去却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的手捂上了我的眼睛，我能感觉到周遭阴风呼啸，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君临。
他的脸庞、他的眸子、他看着我的眼神，记得他大约就是这副魂魄对我的折磨吧？
转眼间，我和藏月王到了古塔村，自从5年前的事件之后，古塔村已经荒凉成了一个人间边地，那种流放时代的萧瑟感铺面而来。
人间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情景，阴森恐怖，没有半点人气。
藏月王牵着我的手，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走，我带着他穿过枯萎的草丛，搬开倒塌的砖墙，走进外婆的院子，这个地方好像从来没有变过一样，保持着当时离开的样貌。
外婆教我剥玉米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我昨天还生活在这个院里。然而一切都是因为西屋的那件事情改变了，那场冥婚，那场仪式，那纸不该存在的婚约。
藏月王看着我的神情，像是在心疼一个孩子，就好像我死了之后，他变成了我的监护人，或许是因为他费尽心机聚拢了我的魂魄，把我又拼凑了回来吧。
“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当局者迷，或许我这个旁观者清呢？”藏月王温柔地笑了，没有丝毫敌意，亲人一般，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如同阳光的陪伴了。
我把那一天的始末全部讲给了夙银听，他看着我只是疑惑，就像一个没有听懂故事的孩子，又像是一个数学题做不出来的学生。
藏月王突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对着我发问，“那一天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回来？暑假放假了我当然得回来，对啊，外婆明明知道我会回来，为什么偏偏还要在这个时候来进行冥婚的仪式呢？
从小到大，灵媒的这件事情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一直以来西屋就是一个禁忌的所在，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西屋不像往常一样被黑布蒙着呢？
我有些迟疑地回答藏月王，“我觉得你怀疑的很有道理，这个时机的确奇怪，外婆一直保护着我，她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做法事的。”
藏月王微微一笑，像是我的话，给了他极大的信心和认可似的，他的手攥紧了我的手，又是一个疑惑的眼神投向我。
“孙爷爷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孙爷爷就是孙爷爷啊，他不是也见到了吗？孙爷爷石化了，他是婆罗门的人，和外婆一样的灵媒。在古塔村的时候，他就是一个通灵者，不仅救了我很多次，还在灵媒的术法上不吝啬指点我。
可藏月王的这个问题，还是问倒了我，因为孙爷爷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长辈，我敬重他信任他，连外婆的死和葬礼都是他一手帮我草吃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打了个机灵，外婆的死和葬礼，都是孙爷爷帮我来操持的。
外婆为什么要在那一天举行冥婚，是孙爷爷告诉我的。因为外婆擅自接了冥婚，没想到其中一个鬼是鬼王君临，所以能力被反噬，才会连累我。
外婆为什么会死，是因为我和君临定下了姻亲，随时都有可能死于非命，外婆才舍了10年阳寿换我五年寿命。我的确有了5年寿命，但是，这笔交易真的可信吗？
那时候的一切，似乎都是孙爷爷的一面说辞，谁又能断定，外婆不是做了局里一颗棋子，而我的这五年，究竟是借了外婆的力，还是借了君临的力，都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孙爷爷告诉我，君临是我的仇人，若无他外婆也不会死。
最初就是这个样子，如果最初的样子并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样子呢？
藏月王看着我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有些担忧，“溟姬，你想到了什么？是不是确实不对劲？”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心里的思绪乱得像头发丝一般，完全理不清楚了。
“吴果！你还活着？为什么我们的姻亲解除了？”
我仿佛像五年前那样，听见了君临的声音，就是那么熟悉，那么亲近，好像从身体里发出来的一样。
但是，此刻，我面前却真实地就站着君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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