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弘宇踩一脚油门，手腕架在方向盘上，眉头拧起，“联图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知道你在担心他。姐，你也太傻了，他这么对你，你还想着他。亏我还叫他姐夫，他真不配。”
“弘宇，我的事，你不用操心。”罗意疲惫地说。
“那总得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年轻人总是一副血气。
“没有谁欺负我。”
“姐，你总喜欢逞能。一会儿我见着他了，必须得帮你出口气！”
罗意听了只轻叹一声，把视线转向车窗外。化雪后的除夕夜，哪里都有由水洼映照出的灯火，到处是颜色。这个夜晚很温厚，很平静，预示着将会有一个暖春。
凛冬尽头是暖春。万物有极，否极泰来，罗意却觉得她自己的日子在走一条有去无回的路。镜岛再也去不了，父母再也回不来，密室预言等等诸多谜题也再也无法探寻。
而辛归辰，她终究是离他越来越远。
池弘宇一路无言，径直把车开到了联图大厦。停好车他便也跳下来，罗意拉住他，“弘宇，你在车里等我。”
罗意抬头看看五十二楼，那里没有亮灯。她拿出手机本能地按下辛归辰的号码，犹豫了半晌，却没拨出去。
池弘宇突然拍拍罗意肩膀，指着一楼大厅问，“姐，你看那是不是辛归辰？”
罗意转眼望去，浑身一滞。
辛归辰正从一楼大门走出来，旁边跟着秦正非。辛归辰走得很快，一身黑色大衣和外面的寒夜一样幽寂肃杀。
罗意看到他在一辆保姆车前停下来，车里下来一个流光溢彩的女子，瓷白侧脸和明艳红唇把夜色都衬得亮了，一个婀娜美人。
池弘宇仔细辨认一番，认清了：“那不是柯柔吗？今天大年初三，她来联图大厦做什么？和辛归辰约会？！”
此时秦正非对辛归辰说了句什么，就离开了。辛归辰略抬手对柯柔做了个“请”的手势，柯柔娇俏地低眉一笑，坐进了车里。这时辛归辰看到了罗意，但他立刻转回目光，给了车里的柯柔一个柔和的笑眼。
罗意仿佛被一阵寒流击中，她失神地望向辛归辰。他绕过车头，正要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坐进去时，池弘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到车旁，一拳就朝辛归辰胸口挥上去。
这个充满戾气的拳头在半途就被辛归辰一把握住，随即又松开。池弘宇吃痛地叫了一声，恨恨地盯着这个曾被他称作“姐夫”的男人。
罗意赶紧上前拉住池弘宇，“弘宇，你做什么！”
“姐，太气人了，亏我还拿他当偶像……”
辛归辰理了理大衣领子，他清淡地看了罗意一眼，眉梢眼角全是冷漠。下一秒，他俯身给了车内的柯柔一个温软浅笑，“不好意思，稍等我一分钟。”
罗意感到心坎里有无数根针在往下落，扎得她酸痛无比。她想问点什么，说点什么，却哑然无声。池弘宇往前窜了一步，被罗意一把拉住。
辛归辰的眉心皱起来，又平下去，他冷冷地说，“罗意，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以后，你跟联图再也没关系了。”他顿了顿，声音暗下去，“你跟我，今后再无瓜葛。”
罗意顿时握紧池弘宇的手腕，重心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辛归辰！你别欺人太甚！”池弘宇暴跳起来。罗意却死死拉住他，“弘宇，别这样……”
“你们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公司。”辛归辰说完坐进了车里。
然后，罗意听见车里柯柔风情婉转的巧笑，还有柔媚如水的撒娇：“大老板，还以为你今天没空呢。”
辛归辰温柔回应，“怎么好叫你空等……”
他们宛如一对相好已久的璧人，像老情人一般你侬我侬。
然后车子开了，载着辛归辰和柯柔走了，朝他们温香软玉的夜里去了。
罗意突然意识到，她心里住着的那个辛归辰已经消逝了，眼下的这个辛归辰，陌生如千里之外。
好似梦一场。
“姐，外面冷，我们回去吧。”池弘宇伸过手来，轻轻拂去罗意脸上汩汩而下的泪迹。
罗意怔怔地转头，眼里空无一物。
池弘宇苦着脸，深深叹口气，“姐，这种人没什么好的。趁早忘了他吧。走，跟我回去。”
罗意这才点点头，但她的脚站得很酸，她挪不动步子，脚上的酸楚顺着双腿向全身扩散。
这天晚上，罗意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姑妈家的。她只觉得一切都沉重而迟缓，池弘宇搀着她上车，载她回家。她闭上眼，辛归辰的那话就反复在耳旁来回。
你跟我，今后再无瓜葛。
究竟是她太天真，还是上天不怀好意？
半小时后，柯柔的车就快抵达她住的酒店了。一段路，三十五分钟，辛归辰一直没再说话。
柯柔又看了一眼辛归辰，只能看到他小半个侧脸，他的目光放在车窗外。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知道他心情低落，十分低落，像是失了魂。
她只好再找个新的话题：“那个……辛总，听说三天后音乐厅有一场钢琴演奏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但辛归辰整个人仿佛冻住了，连目光和气息也冻住了。柯柔感到有点挫败，有点尴尬。
就连前排开车的助理，都抬眼瞄了一下后视镜，大概在暗自喟叹，原以为柯小姐好事将近，没想到还是一人在唱独角戏。
柯柔觉得实在很费解。辛归辰前一分钟还与她情意绵绵地笑谈，车子刚离开联图大厦，他就沉默了。整段车程他一言不发，看上去心神恍惚。他似乎把一切情绪都克制在这沉默的深处，深得像凛冬的夜。
车子到了酒店门口，柯柔叫了辛归辰好几遍，他才缓缓回转头，茫茫然说，“这么快就到了。”
他眼里的红肿让柯柔看得一阵心惊。“辛总，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辛归辰说。
助理过来帮他们开车门。此时，不远处蹲守很久的狗仔们也准备好了长枪短炮。
辛归辰和柯柔先后下了车，然后一同走进酒店大门。他们谁也不回避，大大方方地进了酒店，又进了电梯。柯柔在走进酒店大厅后，还亲昵地挽住了辛归辰的手臂。
狗仔们兴奋起来，把各个角度的照片、视频拍了个够。
柯柔挽着辛归辰走出电梯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像是一场蜜月，有酒店，有辛归辰，有她，还有无人打扰的甜蜜时光。
他们走进柯柔的套房，她一脸幸福地对他说，“我带了好酒，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她笑了一笑，露出一口瓷白姣好的牙，整张脸扬起来映在灯光里，如同朱贝。
辛归辰在这一刻竟有了一阵恍惚，他恍惚那是罗意正看着他，等他回她一个“好”字。
“你喜欢葡萄酒还是拉菲？”柯柔接着问。
辛归辰这才回过神，他乏力地说，“不好意思，我从不喝酒。”
他的深邃眼窝里盛着一汪深潭，像是有数不尽的忧愁藏在其中。柯柔有些受挫，她的幸福感变得愈发虚幻。
辛归辰一身疲累地坐在沙发里，再次沉默了。
柯柔终于问，“你有心事。到底怎么了？”
辛归辰看她一眼，淡淡地说，“没事。”
“昨天你突然答应想跟我交往，我还以为……现在，我觉得你似乎并不是真心想跟我交往……”柯柔说得小心翼翼，又委屈又失落。
“我是真心要和你交往的。”辛归辰平静地说，“只是最近公司的事情突然很忙，实在很累。抱歉，希望你能理解。”
接下来的对话，几乎等于柯柔的独白。辛归辰只是很偶尔地答应一声“是”或者“也好”。
柯柔叹口气，收起那两瓶酒，走进了房间。不出十分钟，她洗完澡换了一身睡衣，缓缓走到辛归辰跟前。
他蓦地抬头，眼里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又重新变得空洞茫然。
柯柔走近一步，香水味从布料稀少的吊带裙里弥漫出来，睡裙下是极尽雕琢之美的双腿，它们像一对粉玉，她只愿意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展露它们。
辛归辰别过脸去，不愿看她。
柯柔很有耐心，她双目含烟带笑，是那种春色满满的浅笑，她的表情大方又磊落，一头漉湿的长发滴着水，滴在地毯上。她知道自己成熟、浑圆，是个火候正好的女性。
“辛总……”女演员的声音酥软，像一尾蛇。
辛归辰忽地从沙发里站起来，眉头皱得更深，“请你回去把衣服穿好。”
“辛总，你说什么？”她继续凑近来，她不相信他对自己没有一点兴趣。
辛归辰深深吐出一口气，“我想起来还有点事。你先回自己房间吧。”他说完就往隔间的书房里走。
他刚刚走到书房门口，柯柔突然跟过来。她赤着脚，走在地毯上香艳无声。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她从背后拦腰抱住了。
睡衣的轻薄料子形同虚设，她将自己紧紧地嵌进他的背肌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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