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意放下电话就去了总裁办公室。
黎定安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恐怕得委屈你了。”
“黎总，您这是？”
黎定安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走到罗意跟前，眼波含烟似的看着她，“一会儿想请你帮个忙。”
罗意被他这含烟的目光看得有点忐忑。她略略垂下视线，问，“黎总请吩咐。”
黎定安笑了笑，“一会儿，可能需要你假装成我的女朋友。”
罗意抬眼回视他，“为什么？”
“你也知道，现在外界都以为你是我女朋友。”
“旁人怎么看，是旁人的事情。我想，我没有义务去出演老板的女朋友。”罗意委婉地拒绝。
“如果是公事呢？”黎定安的笑意加深了。
“什么？”
“确实是公事。”黎定安说，“一会儿要见的客户，曾经是你父亲罗书元教授的得意门生。我们公司正在跟这位重要客户谈一单生意，今天客户过来，如果他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想必会对公司的这单合同有所助力。”
“黎总，客户对合作伙伴的考量，恐怕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有什么改变。”
“那你就是不愿意？”黎定安声音有了一丝不悦，但眼里仍是笑的。
罗意没接茬，表示默认。她的确不愿意。
“如果我是以个人名义请你帮忙呢？”黎定安的眼神出奇地诚恳。
“黎总，抱歉……”罗意再次垂下了视线。
黎定安的笑容黯淡了下去，他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罗意，你的情商有时候真的堪忧。”
“很抱歉，黎总。”
“那如果我以老板的名义，要求你呢？”
罗意看看黎定安，又收回视线，她刚刚进入QK201项目部，这如今是她接近镜岛所有谜团的唯一机会了。她暂时还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罗意只得耐着性子说，“如果黎总非要这么安排，那我也只好接受。”
“这就对了。”黎定安笑，“那你去准备一下，十五分钟之后，在二十六楼会客厅见。”
罗意应了声“好”，就退了出去。
几分钟后，罗意提前到达了二十六楼会客厅。不一会儿黎定安也来了，他在一张正对着落地玻璃的沙发里坐下来，又拍拍身边的位置，“罗意，你过来坐。”
罗意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坐在了黎定安身边。
客户一行人在十分钟后姗姗来迟，进门就说，“抱歉，迟到了。”
黎定安立刻迎上去握住对方的手，“哪里，黄总客气了。”
那位黄总在黎定安右手边的沙发里坐下来，黎定安旁边的那个位子却仍旧空着。显然真正的主角还未到场。
黎定安和那位黄总寒暄了两句，对方打量了罗意两眼，问，“想必这位罗小姐不仅仅是研究员吧？”
黎定安一笑，“黄总，罗意现在是我女朋友，现在在我公司做研究员。而且，她是罗书元教授的女儿。”
那位黄总讶异了一番，又一腔感怀地说，“原来是罗老师的女儿。当年罗老师是我的研究生导师……哎，世事无常。罗老师不仅学术一流，对我们这些学生也是特别照顾。”
一席话说到了罗意的痛处。她默然一笑，笑得有点苦。
黎定安又说，“这次我们的合作，我打算让罗意也参与进来。她很有天赋。”
“罗老师的女儿，不用想，也是很优秀的。这年头搞研究的女孩子可不多了，黎总眼光很好！”黄总竖起了大拇指。
罗意尴尬起来，如坐针毡。
这时候门又开了，会客室里的人齐刷刷站起身，罗意也连忙站起来。
一个颀长俊逸的身形走进来，如此标致，如此眼熟。
罗意脑子里猛地空白了一下。
竟然是辛归辰。他一脸淡漠地走进来，走到了罗意旁边，握住了黎定安伸过来的那只手，“黎总好。”
罗意慌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辛归辰也会来。他的余光扫过她的脸，只微微一滞，脸上的微笑轻轻浮升。
他看上去似乎对她一点也不在意。
罗意站在背光的窗口，辛归辰的面孔让她狠命地酸楚。面前的几个人在程式化地客套，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辛归辰的微笑看上去那么淡然，那么无所谓。她几乎有些眩晕。
黎定安不厌其烦地又将罗意介绍了一遍，并刻意强调，“罗意是我女朋友。”
罗意懵懵地望了辛归辰一眼，说不出话来。
辛归辰带点兴致地问，“黎总，前几次见面都没见你带上罗小姐。你也把人家藏得太好了。”
罗意心下狠狠扯痛。他现在称呼她“罗小姐”，等于十足的陌生人。
黎定安笑道，“当然是要藏好一点，免得被别人追追走了！”
那位黄总也跟着笑起来，“黎总眼光真不错，我师父的女儿，那自然是蕙质兰心，出类拔萃的。”
大家的眼光时不时就转向罗意，她只好勉强撑着自己的微笑，尽量克制情绪。她不敢看辛归辰，只把自己的视线放在手里的文件上，仿佛那上面有字可以看似的。
三位老总谈笑风生，都是生意上的事。罗意祈祷这场会面赶紧结束。在这里多呆一秒，她心底的伤口就多裂开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黄总突然说，“我看罗意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
罗意猛地抬头，回过神来。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惨白，但她还是笑着说，“没有，没有。”
她说这话时忍不住飞快看了一眼辛归辰，他仍然像注视陌生人一样看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时黎定安的手过来了，先是摸了摸罗意的额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亲昵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罗意心里窘迫到了极点，凄惶到了极点。她木然笑着，她觉得自己的笑比哭还难看。
黎定安转回视线，有意无意地看着辛归辰，“辛总，黄总，你们见谅。昨晚我跟罗意吵了个小架，她还生着闷气呢。”
黄总立刻纠正，“黎总，那不叫吵架，那叫情趣嘛。不过，女孩子可是要用哄的。”
会客厅里的人都笑了。
罗意看见辛归辰也在笑，他笑得很轻，很不屑。她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罗意觉得自己成了黎定安手里的提线木偶，任由他安排情节。
没想到辛归辰说，“黎总，你恐怕没好好哄一哄人家吧？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就拿我跟柯柔来说，她上周有两天没理我，我还不是鲜花钻石照样送。都是小事，哄哄就过去了。”
“辛总跟柯小姐那可是一桩美谈，也会吵架？”黄总笑着调侃。
“黄总你不是说了嘛，不叫吵架。”
“情趣，情趣。”黎定安接过话头，“恐怕我还要向你们二位学习啊。”
“不敢不敢。”辛归辰摆摆手，笑得眼含桃花。
罗意心里一团乱麻，一阵屈辱感上来了。她从没见过辛归辰笑得这么轻佻，这么风流倜傥。曾经的辛归辰似乎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难道眼前的他才是卸下面具的真实面孔吗？罗意觉得既荒唐又可笑。
终于，三个男人结束了这个轻浮的话题，转到正事上。罗意实在坐不住了，借口说去洗手间，就匆匆出了会客厅。
她刚一出门就一阵虚软，靠在门边深深吐出一口气。她听见里面传来辛归辰的声音，“黎总，什么时候跟罗意有好消息，一定别忘了邀请我们到场祝贺啊……”
罗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几乎是小跑着进了电梯。回到办公室，她关上门就忍不住了，撑在办公桌前，不住地流泪。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泪会多到这种程度。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只要时间够久，总有一天会把辛归辰给忘了。但她太低估了记忆的重量，太低估了时光的重量。
记忆见缝插针地就来噬咬她的心，让她疼。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声音很轻。
罗意赶紧抹了一把泪，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打开办公隔间的门。
黎定安出现在门口，看到罗意的红眼圈，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皱着眉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罗意躲开脸去，“黎总，没有，我挺好的。”
黎定安走进办公间，替罗意关上门。他伸手去握罗意的肩膀，被她一闪，躲开了。他有些不悦地说，“你还在为辛归辰伤心？”
罗意倔强地说，“没有。”
“你瞒不了我。”
黎定安说完走到罗意身边，温存地捋了捋她的碎发，轻声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他利益的事情？”
罗意摇摇头。
“那你还爱他。”
罗意又摇头。
“你撒谎。”黎定安的声音更柔了，“在我面前不用撒谎。有什么难受的，就说出来。”
“黎总，请您别再问了。”
“你还爱他，为什么又要分开？”黎定安竟然穷追不舍。
罗意沉默了。她明白，这场情感投入，仿佛只是她单方面的事，辛归辰走了个过场，得到了他要的硬盘数据，就抛弃了她，另找了女明星。
黎定安认真盯着罗意的眼睛，他敏感地发觉了一点什么。他问，“那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罗意倏地抬头，看了黎定安一眼，没答话。
黎定安说，“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恐怕不只是跟女明星订婚这么简单。”
罗意心里早已乱作一团，她在黎定安的关切中卸下了一点防备，疲惫地说，“黎总，抱歉，我不想再谈他了。”
“可我得了解清楚，尤其是如果涉及QK201项目的话……要知道，我一直打算跟辛归辰合作，研究镜岛环境问题。”
黎定安的话让罗意一愣，她终于说，“黎总，恐怕他不会跟你合作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他不会合作的。”
黎定安不再问了。他走到沙发里坐下来，半晌才说，“我现在知道，他对你做过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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