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娘子的脸上立刻就写满了心疼。
“看看，看看，我儿都被打成重伤了！小孩子最重要的便是这脑袋，如今……”
厉娘子往上一摸，脸色还变了变。
“……竟是凹下去一块了！”
那小孩子也一摸，哭起来：“娘！好疼啊！我会不会成傻子了！”
丁倩倩朝着天空翻了一个白眼。
只是被石头砸了一下，怎么可能立时就凹下去一块？
只见厉娘子已经朝着路过的邻里喊了起来。
“……刁淑芬打我小儿，还把我儿给打凹了脑袋，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人管管啊！”
里面有人被她的大嗓门给吸引了过来，往这边聚过来。
厉娘子逮住一个便诉苦，又是说刁淑芬拿石头砸她儿子脑袋，又是说他儿子命真苦，小小年纪就被打坏了。总之，言语之间丝毫不提之前小九被群殴的事情。
“……有没有管管啊？有没有人管？”厉娘子嚷嚷着，“怎么官府昨日偏就不把她给抓走呢！看看她都在村子里天天做的什么造孽事！也是我那做衙差的表姐太心软，原本都给她铐上了手脚铐了！”
丁倩倩任凭这人坐在地上撒泼，冷声道：“你想要公道？真巧，刚好我也想要公道呢，要不然我们就找村长评评理。”
有人被推搡着去找村长过来处理这桩事，但回来的时候只说：“宋村长听说是病了，心力交瘁，闭门谢客，现在谁都不见，村子里的其他事儿也得暂时搁一搁了……”
厉娘子一听村长不过来了，立刻就更加撒泼，嗓门也大上了几分。
“瞧瞧，瞧瞧，村长也不管这事儿了，这姓刁的就更没有人管了！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哦！你这恶妇人整出了昨日那堆事，存心气病了宋村长，现在倒好，可以在村子里横行霸道了！”
她说着，就拉扯着一旁的围观邻里：“……可怜我小儿被欺负成这样，我却无处说理去！要是实在被逼到绝路了，我就找我那做衙差的表姐来，让她给我主持主持公道，也让这泼皮无赖知晓怎么收敛！”
丁倩倩冷笑一声。
她抬头，看着围聚在一旁对她指指点点的村民们，再看着得寸进尺惺惺作态、一副小人嘴脸的刁娘子，低头又看了看那小娃娃。
不得不说，这小娃娃的五官神态，连带着此时嚣张跋扈插着腰的表情，都与他身后的大人如出一辙。
看来的确是亲生的，不用鉴定了。
柳玉和柳阳泽也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赶来，从人群中挤进来，护在了小九的身边。
看着这两兄弟照顾小九时候那心疼的表情，再看看小九强撑着自己的眼泪花子不掉下来的倔强脸，丁倩倩转身，扫了一眼人群。
她此刻终于有些明白，活在这种规则里，善良还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是么。
若说前世的刁淑芬是个无恶不作的恶人，那么又有多少恶人是被强“逼”出来的呢？
她听到自己冰凉的声音，从胸腔里传出来。
“……厉娘子，你唆使你家儿子群殴我家小九，这笔账我会跟你记着，你家娃娃不是用石头砸了我家小九脑袋么，那我就砸回来，一下抵一下，别说是被砸凹了脑袋，就算是七窍流血砸出了人命，我也送你一张草席让你给他裹个全尸！”
“……你……你……”厉娘子已经气得手指尖在发抖了。
丁倩倩继续开口。
“还有，少假惺惺一副装模作样的姿态，我就是打了你家小儿，就是欺负了他，你又能拿我如何？”她环顾在场的人一圈，“你们也都给我听着，若是以后再有人欺负我家小九，今日这点惩戒还算是小的！谁动了他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他的十个指头全都断了！别来找我说理，我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言罢，众人都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周边一片全是簌簌的冷风。
丁倩倩并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样子有多瘆人，多像极了前世的刁淑芬。
她面容可怖，眉头挑起，眼神里泛着冷锐的光，目光每扫过一个人，都像是一把锋利扎心的利剑，让那人缩起脖子，不敢对视。
说完这些，她回过身子，去拉扯受了伤的小九。
“……小九，我们走。”她一指村口其他呆愣愣站着的小孩子，“你们也回去各找各妈，把我的话给带到！若是让我发现还有下次——”
她拖长了语调，还没说剩下的话，就见那群小朋友已经尖叫一声，四散着鸟兽散了。
丁倩倩皱了皱眉，往前走两步。
凡是与她擦身的村民都不自觉地后退着，无人敢与她正面对视。
丁倩倩没再说什么，拽着小九离开了。
……
落日沉入了最后一丝云彩的缝隙之中。
整个院子终于沉寂了下来。
夜晚的凉风里，院子角落的杨柳树被吹得摇摆着。丁倩倩坐在台阶上，给一旁的小九上药。
“……怎么样，还疼不疼？”
小九摇了摇头：“不疼了。”
“那脑袋呢？刚才那小孩还拿石头砸了你脑袋，疼不疼？”
小九认真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认真地给出了评价：“刚才确实挺疼的，现在倒是不疼了。”
丁倩倩心想，真是个实在的娃娃。
“……为什么要跟他们打架？”她又问。
小九想了想：“……他们说话难听。”
凉风之中，小朋友的脸颊鼓鼓的，倒真像是很气愤的样子。
丁倩倩没再说什么。
她想，若自己是这个村子里面的良民，老实本分，安分守己，没有招惹那么多的仇家，或许小九也不会被同村的孩子欺负成这样了？
她又问了一些小九在学堂里的情况，小九只说一切都好，教书先生也很照顾他。
柳玉做好了晚饭，端出来，放在露天院子里的桌板上。一家几口人围坐着在桌子旁边吃了饭，中间那盘香气四溢的红烧鱼让小九的眼睛都直了，但硬生生忍住了不敢夹，还是丁倩倩直接把半条塞在他的碗里，他才肯吃。
吃完饭，丁倩倩发现小九的衣服在刚才的打斗之中被撕破了，在教书先生那儿领过来的课本也被撕得烂烂的，根本没法儿看。晚上小九还要做功课，书烂成这样，明天要抄写的诗词肯定交不上去了。
她忍下怒气，对小九开口：“你等着，我去外面买点针线，回来帮你把书补上。”
她正要站起来，柳阳泽却是伸手拦了她一下：“哎，你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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