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夜转身要走，昏暗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快要到陆九霄脚下。
“你凭什么这么做？”陆九霄问。
时夜没有转身，清瘦的身躯有一般隐没在阴影中。他抖了抖袖子，说：“因为她体内的狐妖，就是阿镜。”
一阵冷风吹来，刚才时夜站着的位置已经空了，哪里还有半点影子。
陆九霄弄醒宋少言，让他跟在身后缓缓而行，气温很低，路边已经结了冰，但陆九霄步伐很稳，也很沉重。怀里宋三月还处于沉睡状态，在妖力的作用下，她的伤口正在愈合。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形成一片阴影，看起来恬静又美好。
陆九霄情不自禁地在她额头蹭了蹭，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原来时夜接近你，是因为阿镜。”
只要不是喜欢宋三月，他就放心了。大不了真的选择剥离，把阿镜还给时夜就好。
突然，黑色的睫毛颤了颤。
宋三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窝在陆九霄怀里，冒出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爸爸呢？”
“在后面。”
醇厚的男声伴随着一声嚎叫入耳。
宋三月不安地扭动身体，要从陆九霄怀里出来：“他有事。”
“他没事。”陆九霄试图安抚宋三月，将她放在地上的同时侧过身，余光瞧见马路对面立着个白色影子。
不是说让他跟在身后的吗，怎么跑到对面去了？
宋三月急切地张望，看到路灯下的宋少言就奔了过去，刚跑到马路中央，突然刺眼的光芒从路口投射过来。宋三月茫然四顾。
一辆车疾驰而来，像是失控了似的，眼看着就要撞上她了。
宋少言握紧拳头，如风一般奔向那辆车。
“过来！”陆九霄以最快的速度闪电般移到宋三月身侧，双手将她揽在怀里，迅速腾空而起。
他反应很快，抱着宋三月就站上墙头，“轰”的一声，热浪滚滚袭来。
车已然报废。
透过火光烟雾，宋三月清楚地看到一个人站在废掉的车里，浑身白色的毛发被烧焦了。
“爸爸！”
两米高的墙上，宋三月急得就要往下跳。
陆九霄伸手抓住了她的大衣袖子，不料宋三月力气太大，不仅没有拉回来，连带着陆九霄也以面朝大地的姿势摔了下去。
即将摔倒之际，陆九霄双手施力，携着宋三月往前俯冲一段，好歹不至于狗啃泥那么凄惨。
宋三月一骨碌爬起来，踩着一地的散碎零件飞快地跑向废掉的汽车，她的双腿在微微发抖。很怕那个身影骤然倒下，她就再也没有爸爸了。
意料之外，宋少言从烟雾中走了出来，除了毛发有点烧焦，浑身上下连擦伤都没有。
看到一脸惊慌的宋三月，宋少言关切地问：“三月你没事吧？”
“没事。”宋三月双手绞在一起，嗔怪道，“爸爸，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冲过来？而且那辆车是你打爆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有人竟然能用拳头把一辆车打到爆炸。
不，现在的宋少言已经不能说是人类了。
宋少言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说：“你没事就很好。”
他只是害怕女儿宋三月被车撞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车给打坏了。他回头看了那一滩废铁，非常孩子气地说：“能、能玩吗？”
“不能。”陆九霄让两个人退到马路边上，趁着这时候没有目击证人去路中央检查一番，发现那辆车根本就没有驾驶员。
“这是怎么回事？”宋三月生怕自己父亲杀死了人，万一被抓走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九霄沉着脸过来，表示：“我们不能再逗留了，沈若离不会让你们轻易离开，停得越久，类似的事情就越多。”
这样的话，宋三月和宋少言的妖力就会被激发。
他们本来就是新妖，根本就不能控制体内的妖力，放任下去只会发生更加可怕的事情。轻者丧失神智，重者被妖力吞噬。
“快走。”宋三月和陆九霄对视一眼，迅速撤离。
青城是个小城镇，人们基本上没有夜生活，早早地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宋三月他们走了很久，遇到了不少妖魔鬼怪，人倒是没见几个。
等宋少言回到元村，双眼已经充斥着红血丝。
持续的攻击让他的神经始终紧绷，只要有一丁点刺激他就能挥起拳头和人打一架。见到宋至的时候，他咯吱咯吱咬紧后槽牙，必须竭力控制自己才能避免对他动手。
“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宋至无奈地叹息，“早些时候我就说想想别的办法，不让老爷子动用钥匙，他非是不听。也难怪，都到了那种时候，脑袋里面也只有执念了。想干什么拦都拦不住。”
宋少言看他语气不好，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宋至的后背，喉咙里面发出咯咯咯的气泡音。
“你说什么？！”宋少言说话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让人听着得很难受。
宋至反手按住他的手腕，庄稼人力气不小，可还没坚持几秒就让宋少言挣脱了。宋少言扣住宋至一只手，和他扭打在一起。
宋三月和珍珍在两边看着，着急忙慌地拉架。
两人越打越凶，宋至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一巴掌打在宋少言脸上，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哥！找了你两个晚上，你都不见人影，现在回来了又有什么资格打我？就因为我说老爷子几句？你还有理智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宋少言被打得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宋至，双眼没有任何焦距，似是在思考什么。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那抹迷茫转换成了凶狠，宋少言再次出手：“说我在意的人，就是不行！”
眼看着又要再来一轮，陆九霄示意珍珍去找来一根绳子，麻利地把宋少言绑了起来。
宋至理了理凌乱的短发，闷闷地说：“在意的人？你现在根本就没有思维，我这当哥哥的不是你在意的人？”
宋少言被绑在椅子上，不断地扭动身体挣扎着，周身围绕着浓烈的暴戾气息。
宋至拍拍手，深深地叹了口气：“少言，你回来了，哥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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