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彪不知何时也睡过去了，而且很沉，恍惚中段芳碰过他的衣服，似乎要给他盖上，可又不像。
或者根本就是个梦。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穹庐渐渐由黑色变成灰蓝，变成浅蓝、青白、粉红，第一缕阳光扫过车窗，段芳在不明不白的呓语中醒来，发现李彪衣着散乱，深深陷进座位中，本来很沧桑的脸上似乎又添了皱纹。
段芳笑了一下，很同情的那种，没有惊动李彪，而是拿出粉盒略微瞧了瞧镜子。
天色大亮时，李彪大大地伸个懒腰，多日来的心力疲惫加上一夜的紧张，浑身酸疼不止。
段芳迎着阳光送他一个淡笑，把饮料递过来，这一夜，他们谁也没舍得喝。李彪不好意思接，二人推让间，轰隆一声，有辆大货车像天上掉下来似地从他们前后掠过，向宋庄方向开去，李彪刚想起拦车求助，货车早已消失在倒车镜中。
山路上又寂静下来。
“有第一辆，就有第二辆，我去路中截他们。”李彪说罢拉开车门，段芳哎了一声，把李彪落在座位上的外套递过来。
山中的空气清新无比，李彪陶醉地深呼吸着，疲乏略解，昨夜那群川军士兵行走的地方了无一物，草长树茂间百鸟争鸣，并无半点恐怖迹象。
那个酷似自己的旅长……他想忘却这段记忆，可那些来来往往的川军士兵影子却始终挥之不去。
思忖间，段芳在车里闷不下去，也下来活动，怎奈山中清冷，刚出来就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李彪过去把外套给她披上。段芳脸一红，也没推辞。
一阵沙沙沙的摩擦声传来，听声音像是越野吉普。果然，山路一转，一辆黑色沙漠王开来，李彪连忙伸手拦车。不知是他面容憔悴，或是那沙漠王司机好心，吉普“嗤嗤”煞住，路面上腾起一小股黄烟。
“哥们，帮忙看看，我这车油嘴糊了。”李彪过去连忙招呼。
沙漠王前排坐着两个中年人，略一咬耳朵，司机拉门出来，很客气地点头问道：“怎么？出毛病了？”
李彪简要说了一下故障症候，那司机倒也精明，回车从后背箱拿出个进口蓝皮工具包，李彪把电喷部件分别扯出来，那司机用几个工具拔拔插插捅咕几下，统共不到五分钟，车子呼嗵一下就打着了。
李彪连声感谢，拉住司机非要掏钱，司机不收，称有急事要走，李彪称周村的豪叔是朋友，以后有事尽管说话。
司机无心恋战，不多客套，匆匆接过就走，刚走了五步就“嘿”一声，李彪和段芳吓一跳，那司机对他喊：“你认识豪叔？他们出事啦！就在青龙山一个溶洞里！”
沙漠王里的人听司机大呼小叫，不耐烦地按下车窗对他喊：“老赵，修完没？咱们赶路！”
那司机道：“耿总，他们认识豪叔，昨晚出事的就是那伙人！”
被称为耿总的中年人身材强悍，一看就当过兵，眉头紧锁，下车来直奔李彪：“你认识豪叔？”
李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些乱，随口应道：“我和他做些土特产生意，正准备去宋庄收货。”
耿总语气古怪：“听说豪叔他们几个在青龙山一个溶洞里撞到邪事，没几个人活着回来，那川军兵营里面还真有问题……唉。”
段芳啊了一声，李彪也脸色发白。
耿总摆摆手道：“对了，前面刚出车祸。你去宋庄的时候慢点儿开，小心！”
司机解释道：“这是我老连长，和豪叔一样都当过兵。”
耿总向他一摆手：“哎，别连长连长的，咱们先走！”
李彪被钉在地上，头皮麻麻地，手脚也不听使唤，根本忘了和耿总招呼，耿总也不挑理，冲他略点头后就和司机回车，“沙漠王”卡卡发动起来，一溜烟跑掉了。
段芳捅捅李彪，他这才回过神来，拉起段芳上车就走，油门给大了，轮胎在山路上磨出四道蓝烟来，嗡地一下冲出去。
段芳一皱眉：“别着急，要不我来开？”
李彪头也不扭道：“豪叔他们遇见邪事，前面有车祸，怎么会这么巧......”
耿总说的没错，前面的确有车祸。
一辆印有“日本松井科考队”的“三菱牌”大巴车翻进山沟。
车祸的场面惨不忍睹，来往稀少的山路上竟也停了不少车，少见多怪的司机们对山崖下摔得稀烂的大巴车评头品足，两个赶来的警察匆匆忙忙拉尺子，画草图。
三辆破救护车也靠在路边，因为没有生还者，他们似乎并不急于下去抬尸体，几个医生开了门窗在那里扯淡，偶尔向车子投去木然一瞥。
段芳亮出警证，几个警察简单说了下情况。
原来死者是日本“松井株式会社”的科考队员，来青龙山进行旅游和生物考察，没想到在过山间一段险路时车子失控，一头栽下二十多米深的山崖。车子被起早赶路的司机发现并报案，旅游局的大小头头闻讯后全部到场，一个个拉长了脸看和医护人员在车子里翻来找去，仿佛脸上挂了五味瓶。
一地尸体，混乱不堪！
段芳在帮忙协助事故处理，李彪钻进大巴车。
七横八竖的尸体。
在右侧一具男尸下有个东西，抖抖，是个皮包，包里手机已经摔烂，日文银行卡上涂满了血，多半已经折断，可见当时交通事故的猛烈。现金不多，不知道是真带的不多，还是被外人顺手牵羊。
另外包里还有一个古朴的小铁盒，蓝色的长方形，花纹很奇特，似旋转的齿轮，四周分别缀以龙、凤、小佛像和一件金色长条器具，类似放转经轮的盒子。
李彪打开一看，里面竟是空的，没有转经轮。
他心里一动，把自己那个明孝陵里发现的转经轮取出来放进盒子，竟然尺寸刚刚合适。
李彪一怔。
外面人声嘈杂，段芳喊他时间不早了赶路要紧，他迅速离开大巴车，返回吉普。
段芳猛一踩油门，向宋庄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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