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彪冷静下来。
撞击声戛然而止。
一阵慌乱过后潜艇安定下来。
李彪左右看看，钱教授在看电子海图，钟灵有些发呆，罗霄和小亮子正满头大汗向三刀学习操作。
三刀轻声道：“维持航向009、航速十二节、深度两百五十米。”
科考潜艇以最大俯角三十五度下潜，八十秒以后向西侧小岛接近四分之一海里，艇身经由自动舵将恢复成水平，深度通过五十米后不再受浪涌影响。
三刀一边脱外衣，一边注视着发呆的钟灵，冷冷说：“让一让，坐到别的地方。”
“哦”钟灵愣了一秒，才发觉自己坐在艇长指挥座，听到这话连忙跳下来，左右看看，控制室所有的椅子上都是血，只好走向轮机台旁，刚才那撞击声吓坏了她，此时心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法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三刀急匆匆走向主控台，坐下之时先瞄了眼电瓶容量，53％，脸上一阵抽搐，再扫眼在电子海图旁边的钱教授，做了简单分工。三刀负责轮机舱和管损，李彪负责声纳电侦和鱼雷库，小亮子负责跑步联络，罗霄，钱教授，钟灵负责去查清几个生化实验室里的真相。
三刀的声音很低，像蚊子叫：“关闭空调，启动消磁，管损修理待命”
“声纳注意听声标、吊放式声纳，尤其是鱼雷效应”
“鱼雷库，一、二管备鱼雷，三、四管备诱标。”
交代完，三刀侧脸对站在右边的李彪说：“准备A级静音。”
李彪点头，又打个了手势，再指指灯，手指做了个拨转的动作，表示要到潜艇各部位把所有白灯改成红灯。
三刀点头，继续发布命令，一切都渐渐有秩序起来。
所有的动作命令，都在无声无息下迅速执行，即使是同时处于主控室的李彪和三刀，两人距离不到三米，彼此的情报交换也是细声细语。
三刀这么安排，是因为任何声音都会影响别人的冷静，更会干扰声纳官的听觉。潜艇外面的那个世界，现在充满危机，而危险来临的第一征候，是声音。
三刀沉着下达一长串命令，众人定下心来。没有一个人怀疑命令的正确性，假如三刀没法带着他们活着回去，这世上也没人能。
李彪来到海图旁，他看不清楚三刀额头淌下的是什么，瞇起眼，身子往前倾，再指着自己额头，低声问：“是啥？”
三刀以为是海水，摸了下才发现是血。
“我没事。”他小声说着，瞥了眼电瓶容量，52％，再低头擦擦电子海图上的血迹，不再看李彪。
通过血糊糊的日文标签显示，电子海图来自松井科考基地，那是近十余年来松井海测船对这片海域进行海底地形调查的成果。每一张海图都是绝对机密，准确地呈现海底地形的变化，也全都整合进入科考潜艇的自动导航系统。
潜舰的最后下潜点是个深褐色，中央有白十字的椭圆形符号，海军术语叫“基准点”。基准点旁边标记着「02:13:26」，表示科考潜艇在凌晨两点十三分二十六秒下潜，白十字中心是ＧＰＳ在这时间接收到的船位信号，依系统预先输入的流向、流速，再参考潜艇实际的航向、航速、俯仰角，每三十秒打一个黄点；连续的黄点形成一条细细的虚线，那就是科考潜艇的推算航迹。
推算航迹的最前端是最新的推算船位，是个橘红色的圆形符号，中央有一根直线从圆心向外指，直线的方向代表本船航向，长短代表航速大小，符号如果稳定不变，表示船底到海底的水深超过五十米，否则会闪动，提醒人员注意。
海图左上角显示幕中央有一个长十海里、宽五海里的紫色矩形，这个矩形轻微移动。基准点以前的ＧＰＳ船位，是四十五秒标示一次，只是颜色换成浅紫色，代表延迟船位。
李彪凝神一看，现在科考潜艇是个稳定的黄色，尾巴拖了一条侧V虚线，航迹看起来像是双平行线。有一条黑线与四条绿线沿途和虚线交叉。黑色带表电子测距位，绿色代表声纳接触方位。每根线靠近屏幕边缘的地方，各有一对“三分仪”（时，分，秒），精确地纪录信号获得的时间。
两人正在研究电子地图，突然又出现一根绿线与潜艇交叉，方位来自右后方，李彪走向声纳台，右手压着耳机，听了下，然后悄声说：“声纳显示有什么东西咬上我们，声音很低，但是声纳不确定是什么。”
三刀眉头微皱，瞥了眼垂直水温变化表，确定在水深七十五米左右有个较明显的“波层蜕变区”，轻声道：“前进二十节，深度一百米！”
波层蜕变是垂直水温的急遽变化区，对声波的传播会产生折射。穿越层次深度有点像跨过不同介质的传播界面，是潜舰用于回避声纳侦测最惯用的方法。
前进二十是潜航的最高速率，听到这个命令，李彪和罗霄的目光都不自禁地转向电瓶容量，51％。
没有上浮充电的潜艇能坚持多久，又是什么东西在追踪这艘恐怖潜艇。
三刀看看表和电子海图，低声问：“罗霄，现在倒底几点了？”
罗霄一怔，忙看表：“两点十五分……这咋回事……”
三刀皱紧眉头：“潜艇紧急下潜时间是两点十三分，我们在潜艇里才过了一分钟？”
三刀忽然说：“是海怪！发射无人布标机011，012！”
李彪来不及细想时间的怪异，猛地按动左侧一个小红键。
“海怪！？”罗霄看着墙上阴森闪动的电子表指针，一愣。
011布标机上的电子屏幕开启，李彪看见激荡的水泡儿扑面而来。
012布标机在艇后三十米开始减速，李彪看着潜艇下方的海水，黑黢黢的咕咕嘟嘟冒泡儿，十分怪诞。
011先开启机顶的红色闪灯，012紧接着开启，两机默契十足地转向，往潜艇后方直扑而去。红色闪光是准备布标的信号，双机尾翼在水里溅起一片螺旋式暗涌。
011来到潜艇后方大约两百米，三刀低喝道：“布标！准备鱼雷攻击！”
011将机顶的红色闪灯切换成绿色，呼地朝左转向，012电子接收器自动捕获灯光信号，立刻向011展开的反方向奔去。双机一左一右玫瑰花似地向外展开，两分钟后双机各在自定义点布下六枚声标，战术显示屏上的编号分别是“21”到“26”、“51”到“56”。全部布放被动式声标，而不使用主动式声标，是因为攻击鱼雷容易受到主动式声标发出声波的干扰。
等012绕个弯转回来，三刀将机顶光切换成紫色。刚布下的声标全是被动标，只有三枚开始作用。接触方位线很混乱，交叉出现好几个可能目标。
其中一个目标速度极快，迅速冲入布标区南侧！
“就是它！”三刀低喝：“A号B号鱼雷准备！3，2，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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