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玉凌宫的主子有孕了。”令歌轻声说道，“皇上给了很多赏赐，还说……诞下龙胎后，晋她的位份。”她端详着自家娘娘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凤霞宫那边也给了赏，您看您要不要象征性的给一些？”
“不送了。”卫映彤面容素白，及腰长发松松的散着，眉眼中无悲无喜，“凤霞宫雍容华贵，送的也都是拿的出手的东西，我这里和冷宫没什么两样，没什么可送的。”
“娘娘，您别太在意，早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圣宠总会落到您的身上。”令歌见她兴致不高，将被子拉过来，想扶着她躺下，口中劝着，“您只要按陈大夫的方子好好调养，到时候也能诞下皇子的。”
“玉凌宫那位今日去了凤霞宫？”卫映彤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是。”令歌点头。
“日后要提防着玉凌宫了。”卫映彤叹了一口气说道，“卫珍珠没有收买人心的本事，她母亲却有，那位贵人可真会挑日子。”
令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后轻声开口，“娘娘，时辰不早了，您休息吧。”
卫映彤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令歌垂首答了一句，退出寝殿前吹熄了烛火。
黑暗中，卫映彤没有真的躺下去安眠，而是静静地坐在床塌边，一双眼睛空洞的望着面前无尽的黑暗，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天上繁星闪烁，雕花窗口透进夜色中清冷的月光，可惜那光太暗了，映得亮床边默默流泪的苍白女子，映不亮她面前不知通向哪里的路途。
卫映彤不知道，自己的前路究竟在何方。
玉凌宫贵人有孕，她没有觉得醋意翻腾，凤霞宫收买人心，她也没有觉得如临大敌。她只是觉得，天道不公。
别人的孩子还未生出来便受万众期待，男女尚未可知便人人都说一句母凭子贵，封赏加身。
可她的孩子还未成形便要被她亲手扼杀腹中，化作染红被褥的一滩血水，连它的存在都不能被外人知晓，生来便见不得光。
她受制于人，与她有关的一切全都要低人一等，连她的孩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存在。
凭什么。她不甘心。
卫映彤死死咬着下唇，微长的蔻丹抓紧被角，在柔软的面料上留下甲痕。
她从未像此时这般疯狂的想争一份荣宠，她想不顾一切的带着滕香花粉到宁瑾的面前，告诉他你被骗了，你心中那位天姿国色母仪天下的东宫皇后是假的，容貌是偷来的，心胸是做戏的，你该睁开眼睛明辨是非，看看她和她为虎作伥的母亲是怎么骗你的。
可她不能。
卫映彤终于抑制不住，哽咽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盏微弱烛火在黑暗中发光，“娘娘，您怎么了？”
是令歌来了。
卫映彤惊觉，抬手抹了抹未干的泪痕。
令歌将灯点亮，一见娘娘红肿的双眼，心中一惊，关切的问道，“娘娘，您怎么哭了？”
“没事了。”卫映彤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时声音瓮声瓮气，“很晚了么？”
“深夜了，您若是睡不着，奴婢给您点一支安神香吧。”
“安神香就不必了。”卫映彤摇了摇头拒绝道，“熄了灯，你去睡吧。”
“您真的没事？”令歌有些不放心，“若是有什么难过的，奴婢在这里守着，您什么时候想说了就随意说几句，天一亮奴婢就都忘了。”
“去睡吧。”
令歌也不勉强，转身退下。
退出寝殿之前，卫映彤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往日没有的沉重，“辛苦你。”
令歌一怔，一时间百感交集，低着头将门关好，背靠在殿门上望着夜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令歌照例服侍卫映彤起身，两人对昨夜的事情心照不宣的闭口不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陈大夫那边有消息了么？”卫映彤端坐在铜镜前，忽然开口问道。
“奴婢今日去太医院问问，过了这么些日子，陈大夫那边想必也会有眉目了。”令歌开口道。
“在宫中找药庐很难，你也不必难为他。”卫映彤点了点头，叮嘱道。
“您放心，奴婢什么时候难为过陈大夫。”令歌轻轻笑了笑。
玉凌宫。
“娘娘，礼单都已经差点清楚了，最丰厚的礼物还数凤霞宫。”侍女向清贵人禀报道。
清贵人点了点头，“凤霞宫的主子财大气粗，这也没什么奇怪。”
“娘娘您昨日去一趟凤霞宫果然有效，日后还是要和凤霞宫多多走动才是，皇后娘娘和卫夫人都大人有大量，不会难为您的。”侍女兴致勃勃的说道。
自家主子因为诊出有孕之事担惊受怕了数日，直到昨日去了凤霞宫，各种麻烦通通迎刃而解，十分有效。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清贵人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将整理好的礼单拿了起来。
“各宫的主子都送了礼来，除了落霞宫的娘娘。”侍女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满，“她可真是……”
“都是表面人情罢了，何必在意。”清贵人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侍女的话，“妄议旁人的话日后不准再说。”
侍女垂下头，“是，娘娘，奴婢日后不会再说了，您小心身子。”
清贵人站起身来，侍女连忙上前搀扶，清贵人叹了一口气，“也不必这么小心，我还不至于虚弱到这个地步。”
“那也不成，皇上昨晚刚刚叮嘱过，要奴婢们照顾好您，出了半点疏漏都不行的。”
清贵人有些无奈，伸手扶了扶尚且平坦的小腹，“也不知这个孩子……究竟是福是祸。”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一出口便消散在了风中。
“怎么会是祸事。”侍女见主子心情低落，连忙安慰道，“卫家昨日已经表态，您就放心的将孩子生下来，自有荣宠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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