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祭祖算是不欢而散。
之所以说是不欢而散，是因为卫珍珠不高兴，宁瑾不高兴，穆淩尘也不高兴，而卫映彤是一脸茫然。
回宫之后穆淩尘便去了自己的岗位，卫映彤也回了落霞宫。
今天吹了一整天的凉风，回去后令歌便准备一碗姜汤让卫映彤喝下。
接过姜汤，卫映彤闻了闻，皱了眉头。
其实她并不怕喝药，从小到大喝惯了各种各样的药，简直跟吃饭一样轻而易举，只是这姜汤她是真的怕喝。
姜汤的味道很怪异，腥辣，煮的时候又加了红糖，又甜又辣，喝起来喉咙跟火烧似的。
对于卫映彤的习惯令歌再清楚不过，见她这幅样子，又拿出了一片处理过的薄荷叶，卫映彤这才放心一口气喝下了姜汤，又急忙将薄荷叶含入了口中，喉咙的燥热这才被压制下来了一些。
收拾完，卫映彤和衣上了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
今天穆淩尘说的那些话在脑海中回荡着，那个记忆力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大男孩，竟然还有着这么不堪回首的过去。
亲眼看着全国百姓被杀，血流成河，这该是多么可怕的经历啊？每每睡着，他是否都会被噩梦吓醒？
卫映彤甚至可以想象他躲在死人堆里的模样，周围的尸体可能是他亲人的，朋友的，或者邻居的，那些片刻之前还跟他笑着开玩笑打招呼的人，此时四肢分离，死不瞑目，那满目的猩红……
“呕——”
再次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挥之不去，卫映彤捂着喉咙，泪流满面。
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呕吐出来的眼泪，还是为穆淩尘而难过。
是啊，经历过这一切的人不是自己，她怎么能要求他放下呢？
或许对穆淩尘来说，为报仇雪恨而死才是真正的寿终正寝吧。
穆淩尘是多么相信她，才会把这些秘密告诉自己，她却让他失望了。
穆淩尘最后的问题不绝于耳，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她拒绝了。
曾经做梦也想离开的地方，现在却不想走了，是因为什么呢？
卫映彤突然很看不起自己，虽然从未有过什么宏伟志向，却也有自己的心愿，可是在深宫之中禁锢了一年时间，她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只想随遇而安，只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像穆淩尘，他也想夺回自己的东西。
穆淩尘喜欢自己，卫映彤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以为，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为对方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所以一直以来她对穆淩尘都心怀感激。
可是现在话都说开了，她又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他？
对穆淩尘，所有的感激都变成了愧疚，卫映彤知道，欠他的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还清了。
或许，拒绝了他也是一件好事吧，如此他便能放下自己，离开这个危险重重的皇宫了，只有离开这里，他的秘密才不会被有心之人发现。
思绪越来越混乱，习惯了熬夜，强迫自己入睡，卫映彤只觉得头疼难忍，干脆起身披上斗篷，轻手轻脚出了门。
令歌累了一天，此时已经在外面的房间睡着了，卫映彤出了门，被袭来的寒风冻得一阵哆嗦。
香粉和药材还没有采买回来，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罢了，还是去找找灵感吧，指不定就想起来缺了什么东西了呢？
天上没有月亮，小路本就偏僻，也没有灯笼，卫映彤只能凭着记忆往前走去，黑暗让她格外平静。
卫映彤喜欢黑色，如果说白代表一无所有，那么黑便是掩饰。它可以遮住所有的不堪，就像在黑夜里哭泣也没有人看得见一样，黑暗，是对人最好的保护。
摸索着到了御花园，总算有了一点亮光，过了御花园中心，又重归黑暗。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卫映彤向来都没有打灯笼，像是她天生就属于黑夜一般，越是黑，她就格外心安。
一双手突然从身后抱住了自己，卫映彤没有挣扎，只是勾起了唇角。
这双手在她的记忆中格外深刻，温暖，力气很大，看起来细腻白皙，却总是带着新长出来的茧。
只是从不曾见过新茧变成旧茧。
“朕就知道你会来的。”
“皇上怎么知道？”
今夜宁瑾没有喝酒，身上没有酒气，但是好在谁也没有照明的东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能够感知对方存在的除了默契，便是运气。
有了黑暗保护，宁瑾看不见她，也看不见她的表情，这是最好的。
“因为朕每天晚上都等候在这里，等你出现。”
卫映彤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这个傻子，竟然每天都在这里蹲守？
算起来她也有好些日子没来过了，自从上次被宁瑾发现之后，只是她却不知道宁瑾还会来。
其实那次之后卫映彤还有过自欺欺人的想法，她想，或许是因为宁瑾喝醉了酒第二天忘了，所以才没有提起炼香室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他从不曾忘记。
“皇上，夜里寒凉。”卫映彤提醒道。
“朕不怕，若是你冷，朕便抱紧你。小宫女，你知不知道第一次见面朕便为你神魂颠倒？或许你觉得，皇宫之中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觉得朕只是在说好听的哄骗你罢了，可缘分这种东西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像我每天蹲守在这里，终于等到了你一样，这就是缘分，天注定我们是应该在一起的。”
“奴婢出身卑微，配不上皇上。”
“为了你，朕做一次纣王又如何？若是出身可以定一个人的价值，那么朕也就坐不上这个皇位。”
卫映彤是听过一些谣言，说皇上并不是太后亲生的，只是是真是假她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其中都发生过什么事情。
“皇上，快下雨了。”卫映彤再次提醒道。
人都是很矛盾的，明明她想见他的要命，现在却想要赶紧逃离。
天上乌云密布，一点光都没有，想来是真的快下大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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