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愚对于一匹马的那家伙有多大当然没有任何想法。
他只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东西。短暂地震惊于它的大小和长度之后, 池愚恢复了平常心。
继续抓着刷子去刷马。
“……”马就没法保持平常心了。
他扭扭捏捏地躲来躲去，不想让池愚碰到他腹部下方的任何区域——老实说，只是刷后背和侧腹的话, 他还挺享受的。
可是这地方……这地方, 不行！
独角战马突然就不听话了, 即便拽紧缰绳也无法固定住他，他的身体老是在左躲右闪。
几番追逐之后, 池愚怒了，一把将他怼到墙角。
战马：“！”
“别乱动。”池愚压着怒气，努力告诉自己对一匹马儿发脾气是不对的, “一会儿就好。”
战马：“！”
战马被怼进墙角，缰绳也扣紧, 马首被固定住。
唯一能够挣脱的办法, 就是转身用屁股对准池愚，尥起蹶子把池愚踹飞。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战马只能被迫接受刷肚子服务。
硬毛刷蹭过腹部毛发。池愚蹲在马腹下方，仰起头，认真刷毛。
独角战马不安地打了几个响鼻。他想转过头去看看池愚，嘴巴里的衔铁却限制了他转动的角度。因此他只能看到池愚的半个身子。
他看到池愚挽起袖子露出藕节似的手臂。
他看到池愚仰着脸认真为他梳理。
他感受到随着池愚手臂上下的动作, 他的腹部毛发被梳理, 沾在腿上的杂草被摘去。
……
他无法在这种“池愚在我身下认真工作”的想法中保持平常心。
于是, 理所当然地。
他发生了一些变化。
池愚近水楼台，当然第一个发现了这个变化。
“……？”池愚疑惑, 扭头问德米黎恩，“他到发情期了？”
德米黎恩：“？”
战马：“……”
德米黎恩先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 不由睁大眼睛, 捧腹大笑。
战马本来就够难堪的了, 听到德米黎恩的笑声，更是悲愤难耐。他拼命扭动，用庞大身躯把池愚顶开，不让池愚再继续刷毛。
池愚没想到这马突然反应这么大，措不及防之下，被他顶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池愚更加困惑了，“这马又发什么神经？”
“好了好了，刷得差不多了。”德米黎恩笑得打跌，把池愚拉走，“走走走，咱们吃饭去吧！”
池愚：“？”
他狐疑地看看德米黎恩，又看看墙角那匹开始拿头撞墙的独角战马。
总觉得怪怪的。
……
夜晚。
山寨马依旧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自从那匹独角战马到来之后，它就一直诚惶诚恐，尾巴始终紧紧夹着，仿佛面前那和它长相相似的独角战马是多么凶神恶煞的存在。
然而独角战马根本没在理它。
不如说，看都不看它。
夜色寂静。先前的尴尬已经褪去，独角战马卧在马厩中，百无聊赖地嚼着草。
忽然间，尖尖的耳朵一动。
战马敏锐地抬起头，湿润的圆眼睛亮起来。
转头望去，看到的却不是期待想见的人。
“嘿。”德米黎恩进入马厩，笑眯眯地在战马前蹲下，“还没睡？”
“嗤。”战马懒得理他，打了个响鼻，扭头继续嚼草。
德米黎恩无视他的冷漠，脸上仍旧挂着笑容。
“你怎么突然变身啦？”
战马闻言一怔，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德米黎恩笑笑：“干嘛这么惊讶？我当然知道是你。我从第一眼就知道是你……你我都是高度魔法适应的种族，光凭魔力感知就能知晓对方的状态。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战马皱起眉头，鼻子里长长哼出一口气。
德米黎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视线落到他额头上，忍不住抬起手来，想要触碰他额上那块圆形的骨质突起。
战马却不给面子，扭头躲开了。
德米黎恩仍旧不生气，托着下巴，好脾气地道：“你的角开始重新生长了？大概这就是突然变身的原因……歪，你是不是没法自己变回来？”
战马一脸不爽，打个响鼻。
德米黎恩：“也不能说人话？”
战马：“……”
许久，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德米黎恩笑道，“你这是不受控制的变身，实际上身体还没适应人类和独角兽两种状态的转变。所以你现在没法用人类的语言交流……至于独角兽的语言，池愚也听不懂，所以……”
德米黎恩说这话时十分自然，战马却听得睁大了眼睛。
特别是在那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
——独角兽。
独角兽？！
等等，我是独角兽吗？
我居然是独角兽？原来头上那个是角，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寄生虫？！
战马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怎么了？”德米黎恩像是终于注意到他的惊讶神色，饶有兴致地笑道，“干嘛这么惊讶，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独角兽吧？”
战马：“……”
“咦，那池愚也不知道吗？”德米黎恩夸张地捂了捂嘴，作惊讶状，“你需要我帮你说出来吗？告诉他你就是伊修斯？告诉他你不是普通战马，你是传说中的战神独角兽？”
战马眼睛发亮，激动得用前蹄刨地。
“可是，那多没意思呀。”德米黎恩撇着嘴，笑意却已经忍不住从嘴角溢出来，“受到诅咒变成动物的王子，如果不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是借助他人的话，那这个故事就不好看了。”
“所以。”
德米黎恩顿了顿，站起身，轻轻在马脑袋上拍了两下。
“你就自己想办法告诉他吧~我走啦。晚安。”
说完就飞快地溜了。
留下伊修斯一个人——不，一匹独角兽，在马厩里疯狂刨地，无能狂怒。
德米黎恩这个混蛋！
这个只知道看好戏看笑话的大混蛋！
早知道就不帮他隐瞒了！就应该把他绑起来打包好丢给穆一！让穆一狠狠地用靴子踹他的屁股！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大赖皮蛋！
伊修斯咬牙切齿。怒火中无形散发出气势，震慑得边上那匹山寨马抖若筛糠，恨不得下一秒就翻白眼晕过去。
话说回来，独角兽——
我竟然是独角兽？
我怎么会是独角兽？
伊修斯度过最初的愤怒之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这种事情，还能忘记的吗？
他怎么会连自己的身份种族都忘记？
战神独角兽……
德米黎恩这么一提，他脑子里许多谜题的答案也渐渐浮出水面。
难怪他的脑袋上会长出骨头状的东西。
难怪他烦躁不安时就会想要拿头去撞。
难怪他额头发痒晚上睡不着出门散心时会莫名其妙变成一匹马。
难怪……他会知道“分尾之环”。难怪他会认得那种文字，并且有能力催动魔法刻印。
原来，那种一笔一划、刀雕斧凿的图案，就是他们种族的文字。
独角兽和精灵一样，是天生具有高度魔法适应力的种族。
精灵擅长运用自然元素，而独角兽，擅长封印与破除封印。
独角兽的力量都来源于角。
可他的角……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伊修斯感到额头又开始发痒，脑袋里面微微发烫。
他晃了晃脑袋。
墙壁上投下马首巨大的阴影。伊修斯歪过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感觉这样的身体既熟悉又陌生。
如果他是独角兽……那他的角呢？
他的角，为什么……断了？
他又为什么会以人类的形态，赤身裸体，出现在荒野里……
“唔……”
伊修斯忽然觉得大脑深处一阵剧痛。像是有把电钻从前额狠狠钻进去，滋啦滋啦地钻着他的脑仁。
他很想抱着脑袋揉一揉，可是抬起手来，看到的却是长长的马腿。
马腿不像人类的四肢那样灵活，当然是没法弯过来揉自己的脑袋的。
于是他只好靠在墙壁上，用脑袋去撞墙壁。试图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从脑袋里撞出去。
然而。
砰。
一阵尘土飞扬。
伊修斯瞠目结舌，看着面前倒塌的马厩，以及惊恐万状尖声嘶鸣叫过之后就口吐白沫当场晕倒的山寨马。
……这墙怎么这么不经撞？？？
伊修斯莫名有种做错事的心虚，正想悄悄溜走，却听身后传来一个震惊的声音。
“你对我的马干了什么？？？”
池愚睁大眼睛，冲到山寨马旁边，痛心而不敢置信地质问：
“你把我的马干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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