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话,撕扯衣服的大手停顿一霎,转而继续动作。
麻利,毫不迟疑。
“求求你,别碰我……”我的四肢像灌了铅,除了苦苦哀求,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有停下,直到除去了所有衣物。
“五叔……,我们……只能下辈子……在一起了,求求你……,不要毁了我的人生……”断断续续,我说出了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真心话。
他还是不予回应。
没有衣物遮蔽,我冷得牙齿打架,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俄而,忽然闻到了淡淡的酒精味。
神志不甚清楚,但,记忆系统却无障碍运行。
——还记得在蒙彼利埃的时候,我患上肠炎、发了烧,五叔就是用擦酒精的方式帮我物理降温退了烧。
而那晚之后,他就从我身边消失了,整整三年……
正想得失神,一大块湿润的纱布蓦然贴在了颈间。
浸满酒精的纱布凉凉的,激得我打了个冷颤。
紧接着,一只大手揉着纱布擦过我的双臂和腋下,再由后颈部向下擦至背部。
力道温柔,动作耐心。
随后,继续悉心擦拭下肢血管丰富的相应部位。
整个身体擦完一遍,我虽然还是冷,但已经抖得没那么厉害。
他又开始擦拭第二遍。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他尽量避免自己的手指跟我的皮肤接触。
偶有触碰,立刻弹开。
每个动作都透着刻意的小心和拘谨。
记不清连续擦了多少次,终于,他帮我穿好了衣服。
身体烧得没那么厉害了,心里反而热得要命。
伸舌想润润嘴唇,可是嘴里连点唾液都没有。
——可能我身体里的水分都被高热给蒸发掉了!
倏地,又被捞在了宽厚的怀抱里,温热的杯缘沾在了唇边。
下意识张嘴,大口大口地把温水吞到肚子里,身心都跟着舒畅。
“谢谢……”喝完水,我沙着嗓音说道。
他还是没有回应。
我想看看他的脸,眼皮却只能掀开一道缝。
奈何他在我身后,我倚在他的胸口,没有力气转头。
遂,只能作罢。
“你这个小傻瓜,昨晚干嘛要在外面站那么久?”他终于沉声开口。
还是那样的琴音低徊,还是那样的蛊惑人心。
我动了动唇,声音很小,“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你不让我抽烟,还说我乱扔垃圾。你说我怎么知道的?”热热的气息把每个字都熨烫得滚热。
也,烫到了我的心。
——发高烧,身体热得快要着了火,心脏却愈发地寒凉,几乎结冰。
而这个男人,只用了两句话,就把我的心给烫热了。
“原来那个邻居是你……”我后知后觉地喃语。
“不是我还能是谁?”长指袭上我的脸颊,没轻没重地捏着,“就因为我扔了烟、挨了你的挤兑,你就傻乎乎地待在外面多冻了十几分钟!今天得知你生了病,我懊悔死了……”
我轻咳一声,阖上了疲惫的双眸,“懊悔什么……”
“懊悔自己应该早点回房,这样你也能跟着早点进屋,就不会冻感冒了……”换了另外一只手,袭上我的另一侧脸颊。
——没力气反抗他的指头,或者,我根本就不想反抗。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跟踪我们来的吗?”我不无怀疑地问道。
他嗤笑一声,“丫头,我五天前就住进来了。”
我当即深信不疑,“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度假?”
“也算不上是度假……”他叹了下鼻息,“确切说,是躲到这里来疗养。”
“嗯,念岛是个很好的养身之所。”我很认同这一点。
“这里是吾氏投资开发的。”他进一步解释,“我几乎参与了全部设计,因此,这里也算是我的窝。在自己的窝里待着,归属感强一些。”
我掀开一道眼缝,“念岛是归吾氏所有吗?为什么亚叔没有跟我提起过?”
他的口吻忽然淡了许多,“二叔从来不插手吾氏的商业活动,所以根本不知道吾氏有什么、没有什么。”
我了然颔首,却头晕起来,不禁扶额撑着脑袋。
“小野马,以后除了公历七月和八月,其他月份都严禁吹海风,听见没?”他沉声叮咛。
我收到了他的好心,便乖乖应声,“好。”
他似乎很满意,抬手摩挲我的发顶。
这个动作却令我睨见了他手臂上的一道疤。
粉红色的一长条凸起,有点像蚯蚓,视觉冲突很强烈。
“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我哑着嗓音问道。
他缄默了好一会,“不行,会吓到你的。”
简单几个字,感觉说得很吃力,想来表情一定很痛苦。
我顶着眩晕摇头,“没关系的,我不怕!”
“那也不行!”双手同时袭上我的脸颊,“你只消在脑海里记住我以前的模样就够了。”
我的嘴巴被揉变了形儿,声音也跟着改了样子,“难道你这辈子都不见我了吗?”
他松开了双手,沉默不语。
“为了让她嫌弃你,豁出了一张脸,值得吗?”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他毫不迟疑地作答,“值得。若是早知毁容能令她厌弃,早在几年前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做了。”
“净说傻话!”我轻斥道。
“在你面前,说傻话、做傻事,都是我的常态。”话语里揉满了浓情。
我的脑中忽然乱乱的,“五叔……,我要结婚了……”
“我知道。”似乎在笑,再开口时鼻音很重,“所以,我再也不能无所顾忌地关注你了。”
我费力地抬起胳膊,反手去摸他的脸颊。
但,被他快速躲开,没有摸到。
“五叔,对不起……”我无力地垂下手臂。
话音未落,一大滴清泪滑出眼角。
意识到在哭,我拼命扯出了笑容。
那颗泪珠在脸上蜿蜒而行,一如行走在我那曲折的情路上。
最后,落上了他的手背。
修长的手指瞬间攥成拳头,擎住了沉甸甸的泪水。
他知道我这句“对不起”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滴眼泪是为何而流。
“玖儿,我爱你!”最后的告白,在我耳侧萦绕盘旋。
五个字,鼓动着他的胸腔,震颤着我的后背。
为了关住失控的泪水,我阖上了眸子。
“五叔……”只唤了一声,我把剩余的三个字都藏在了心里。
不,藏在了灵魂深处。
他吸了下鼻子,“玖儿,我得走了。待会儿二叔就回来了,我不可以再给你惹麻烦!”
我没有睁眼,点点头,“天凉了,尽量少游泳,尤其是晚上。”
“嗯。”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忍着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
“别再抽烟了,烟味儿不好闻……”我无法克制地哽咽起来。
“嗯。”又抽了下鼻子,能听见鼻涕眼泪流动的声音。
“不要再想我……”再也说不下去,我离开他的怀抱,扑到床上,恸哭起来。
“对不起,这个,我做不到……”他拖着哭腔说完,腾然起身。
我转头望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他的背影。
高高大大,直愣愣地立在地中央。
“小野马,就算你们结了婚,就算他对你再好,也要多多留意他的言行。记住,别委屈了自己!”说完,快步走向门口。
“竞尧!”我跪在床上,喊了一声。
他止住脚步,身子前倾了好大的幅度,险些摔倒的样子。
“你要好好的!”我用尽浑身力气喊道。
他举起右手,看似洒脱地挥了挥,“安心。为了远远地看着你,我也会好好的。”
语毕,毫不迟疑地快步出门。
房门关阖的一霎那,我怆然瘫倒在床上。
然,却再也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稍微褪去的高烧又开始反扑,来势汹汹,比之前更猛烈。
就在我将要烧得说胡话的时候,房门又响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亚叔和医生一同来到了床边。
“玖儿,玖儿,你还好吗?”亚叔把我抱在怀中,不停地询问。
我睁眼看了看他,扯出一抹笑容,“嗯……”
医生又为我测了体温,然后肌肉注射了退烧针,再扎上了静脉滴液。
观察了一会,医生离开了。
亚叔送走医生,坐在床上抱着我。
“对不起啊玖儿!回来晚了,让你多遭罪了!”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海上风大,晖城那边的渡轮延后开船时间。我怕错过了取药,哪儿也不敢去,一直在码头等着。”
我清了清仿佛要着火的嗓子,“给你打电话来着,你没接。”
他赶忙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来电记录,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玖儿!码头那里有些吵杂,我真的没听见!脑子里只惦记着快点取药,便不想打电话骚扰你休息。甚至,从出去到现在,连手机都没有拿出来瞧一瞧……”
看到他那急于解释的焦灼神情,我淡笑着眯起眸子,“没关系。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全。”
他俯身叮了一下我的额头,“真的真的很对不起,让我的小妻子担心了……”
话没说完,却拧起了双眉。
察觉到他的表情有异,我懵懂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亚叔?”
他微微侧头,靠近我,闻了闻,满脸的不解,“丫头,为什么你身上有股酒味?”
我的心,又开始无节奏地扑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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