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唇权衡再三,“去。”
五叔还是不肯起身,再磕一下我的额头,“以后能不能把菩萨心肠收一收?嗯?”
不是逼问的口吻,态度还好。
“嗯。”我继续妥协。
他幡然坐起,“哼!答应得痛快,违背得更痛快!”
我努努嘴唇,“其实傅湛真的挺可怜的……”
他又俯下身子,眸光凛冽,“那你说,五叔可不可怜?”
“可怜。”食指指肚划过他脸上的疤痕凸起,“明明可以活得很简单,却腹黑地处处算计,可悲,可怜……”
“我说,刚刚惩罚得还不够是不是?”他又往下压了一点,缩短了两张嘴巴之间的距离。
我赶忙把手指滑到他的唇上,不着痕迹地往上托着,“瞧你,这么容易动怒捏!我的意思是,你太累了,要轻松点!”
他努唇啄了下我的指肚,撑起身子,“我也想轻松,可是好多事情都不由人。”
“例如?”我翻身侧卧,弯肘支头,摆出了聊天的架势。
他皱皱鼻子,长长地吁气,“例如,怎么才能铲平你心里的坎儿、填平你心里的沟儿。”
我剜了他一眼,故意装傻,“你心里才布满了沟沟坎坎呢!”
他立刻满脸小不屑,“你的嘴啊,比我身体的某个部分还硬!”
“说着说着就下道,不理你!”我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诶?我说你的嘴比我的骨头还硬,怎么就下道了?你想到哪儿去了?”故意夸张地惊呼一声,“哦——!小野马,你很色哦!”
我的脸,立刻酡红。
“吾竞尧,再敢取笑我,诅咒你一辈子软塌塌!”极尽恶毒之能事。
咒声很管用,某人当即消音。
沉默了一会,他开始打电话。
基本都是对方在说,他在听。
收了线,他沉声对我说道,“凌氏股价回升势头良好,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我一骨碌坐起,眯眸浅笑,“真的?”
他点点头,长臂搭在我的肩上,“小玖儿,估计仪式已经结束、婚宴就要开始了,咱们下去露个面吧?”
我轻咳一声,“内个,你毕竟是新娘的前任,而且还是被人家给踹了的前任,这时候过去碰面,会不会觉得尴尬啊?”
“吾竞尧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尴尬’这个词!”他霸气地回道。
说完,拎着我下了床。
我掸了掸裙摆,准备出门,却被他拉住。
“瞧瞧,头发拱得这个乱哟!不好好拾掇拾掇,别人会以为咱俩刚刚发生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帮我重新绾好了头发。
“早晚有一天,我要弄根超大号的钢针,把你的嘴巴缝起来!”恨恨地说完,我率先出门。
高大帅气的男人跟在身后,悠闲地吹着口哨。
到了大厅,果然已经举行完婚礼仪式,宾客们悉数入座,喜宴刚刚开席。
五叔牵着我的手,带我找到了思昂哥,挨着他坐下。
齐家的几个儿子也都在这桌,大家纷纷点头寒暄。
碍着五叔之前跟陆非烟那层关系,所有人都有些无措似的,个个不说话,只闷头吃东西。
倒也不错,能够安心用餐。
稍后,新人过来敬酒。
“哟,竞尧在这桌呐?”没想到,陆非烟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前任未婚夫,毫不怯口地打招呼。
五叔点点头,“非烟姐,恭喜恭喜。长姐因为有要事在身,没法儿赶回来喝你们的喜酒,她让我代为转告,祝你和姐夫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听了他对非烟的称呼,某些定力不够的人纷纷面面相觑。
陆非烟娇俏地笑笑,“谢谢竞尧弟弟,也谢谢长姐。”
随即,又挨个打招呼。
轮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我身上。
“二婶儿,眼睛好啦?听说现在用的是二叔的角膜?以你那至情至性的脾气,这辈子还不得守着二叔的眼睛独自过活啊,啧啧……”娇娇柔柔的语气,却没能说出半句中听的话来。
我不屑回应,笑而不语。
一旁的五叔却不悦地开口,“非烟姐,二叔可没想过用自己的眼角膜来绑架二婶儿的人生。”
陆非烟变了脸色,“竞尧,你也太护着二婶儿了!还是拿捏好分寸吧!一旦传出什么绯闻,不管对谁都是一种伤害!”
“绯闻全是那些无事生非的人意淫出来的!避免不了,所以不必放在心上。”五叔可谓是针尖对麦芒,分毫不让。
“竞尧,你这个话似乎很有针对性!”女人口吻寒凉,似翻脸的前兆。
眼看气氛渐渐白热化,我便在下面扯了扯五叔的衣袖。
他却反手抓住我的腕子,箍在掌心。
“非烟姐,我希望你明白,二婶儿虽然年纪不大,但辈分在那儿呢!别说是你,就算我这个吾家当家人,也要对她礼敬七分!”男人沉下脸色,语气不容置喙。
没等陆非烟反击,一旁始终龟缩着的傅湛倏然接过了话茬。
“二婶儿,对不起啊!我代非烟向你道歉!”说完,抻着身子,用自己的酒杯杯口碰了碰我的水杯下半部,——相当正式的敬酒规矩。
然,就在他刚把酒杯送到唇边的时候,陆非烟一挥手,拨掉了他手中的杯子。
清脆的碎裂声响过,大厅里原本就不多的交谈声纷纷停止。
众目睽睽之下,傅湛接了思昂哥递过去的纸巾,擦拭着下颌及衣服上的酒渍。
“傅湛,你算哪根葱,用得着你替我跟别人道歉吗?”陆非烟竟然不依不饶,厉声指责丈夫。
人都说“当面教子、背后驯夫”,女人这么按捺不住情绪,实则是给自己丢脸。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傅湛会忍气吞声的时候,他却面带微笑地扇了陆非烟一巴掌。
很响。
全场愣住。
陆非烟回过神儿来,捂住脸颊,却没有上前撕打,更没有痛哭流涕。
她依旧保持着白莲的姿态,高雅,圣洁。
可是,眼中的恨意却像着了火,烧得瞳子一片通红。
就在事态不知是何走向的时候,五叔忽然站了起来。
“非烟姐,看来你是不太欢迎我们吾家人。既然如此,从今以后,我们两家也没有必要再有往来。大家各自珍重吧!”说完,把我拉起来,缓步往门口走去。
紧接着,就听思昂哥喊了一句“等等我”。
我们停下脚步的时候,只听他对陆非烟说道,“初玖虽然是吾家的媳妇,但也是凌家的女儿。我现在以凌家主事人的身份说一句,陆家这么不尊重人,真是不交也罢!”
语毕,离席,快步到我身旁,牵着我的另外一只手,一起走向门口。
身后一片静谧。
出了大厅的门,隐约听到四起的窃语。
在衣帽间穿好大衣,三人并肩前往车库。
“其实你们俩没必要这样的……”路上,我对两个男人说道。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今儿个不过是借题发挥。”思昂哥满脸不以为意的表情。
五叔什么都没说,面沉似水。
快到车库的时候,思昂哥喊了声“竞尧叔叔”,我们都停了下来。
“竞尧叔叔,凌氏股价直线往上提,我知道是吾氏在出手相助。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凌思昂都感激涕零。”凌老二向五叔伸出了右手,“从今以后,只要竞尧叔叔有吩咐,凌思昂必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五叔抿唇颔首,跟凌老二握了握手。
随后,思昂哥看着我,“初玖,现在你就跟竞尧叔叔去吾院吧,我回大宅帮你取了行李送过去。大哥那边,我替你道个别就行了。”
我想了想,“好吧!”
——对大宅本就没什么感情,谈不上依依惜别。
再者,自横哥今天没有来参加婚宴,还不知是什么状况呢!
回去撞见他,搞不好又要弄出什么风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遂,上了五叔的车,跟他去吾院。
行驶到半路,天空飘起了雪花。
“玖儿,时间还早,要不要去‘金侣衣’喝点什么?”五叔忽然提议道。
见我不置可否,又接着说了句,“明天起,你就要被困在吾院了……”
我睨了他一眼,“那,我能喝两杯柳橙凤梨汁吗?”
“可以。”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发顶,指间全是温柔。
时间还早,“金侣衣”只有三、四、五层在营业。
五叔没有知会钟冶,直接带我去了清吧。
帮我点了喝的,他又给思昂哥打了个电话,然后才坐下品尝他的原味黑咖啡。
第二杯果汁喝了一半的时候,思昂哥赶了过来。
五叔下楼去跟他交接行李,我独自留在清吧。
蓦地,一双男式皮鞋映入了眼帘。
看款型,不是五叔的,也不是思昂哥和钟冶的。
心存疑惑之际,我松开嘴里的吸管,抬头看去。
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陌生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结。
我礼节性扯唇微笑,“有事吗?”
他也冲我笑笑,“小姐您好,冶哥请您尝尝我们最新调制的鲜榨果汁。”
说着,把手中的果汁杯放到了桌上。
“里面都有什么水果啊?”我好奇地问道。
“您品尝过后就知道了。”语毕,弯腰行礼,转身离去。
我瞧了瞧颜色清亮的新型果汁,忍不住喝了几口。
味道还行,偏酸,没有我的果汁口感好。
转头准备喝点柳橙凤梨汁调调嘴里味道,却怎么都叼不着吸管。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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