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清楚凌老二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谁。
“那你就跟我说说吧!”不迟疑,不逃避,这就是现在的我。
凌老二反倒踟蹰起来,“你……确定要听吗?”
“再不说我就回去换衣服上班了啊!”作势要放下筷子。
——大男人家家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他抽了下鼻子,“在大哥的婚礼上,我见过吾战一次。那应该算是他‘诈死’之后第一次正式露面。”
我咬了口脆笋,“状态如何?”
“老了很多,有点像六十岁的人。并且,记忆力全无,不认得所有人。”轻叹一声,“蛮可怜的。”
我嗤笑摇首,“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恨他吗?”探询的口吻。
我撇撇嘴,“不恨。好歹他也疼过我一段时间,功过相抵,形同陌路。”
“那……尧叔呢?”从称呼可以判断出,凌老二和此人关系不错。
“听这个话茬,你对吾竞尧印象很好啊!”我放下筷子,话中有话。
凌老二怔了一霎,略慌地抬手摸头,“谈不上印象很好。我就是觉得他对你真的很用心!”
“所以呢?”我乜斜着他,口吻不善。
“……那当然还是以你的决定为主!我就不乱给意见了……”到底还是怂了。
我剜了他一眼,起身,“别跟钟冶说你见过我。找一天,我过去瞧瞧他。你电话号码没变是不是?”
凌老二也站起来,“不止是我,你认识的所有人,都没有换过号码!大家曾经结成了阵线联盟,只要一个人发现你,务必通知其他人!”
“如果你敢告诉别人跟我碰过头,凌思昂,你就给我走着瞧!”看了下时间,“我得走了,快迟到了。下次见面,再好好跟我说说你自己的感情故事。还有,等你有空了,给我的甲壳虫做一次保养,然后把它送到酒店停车场,钥匙交给前台就行了。”
说完,迈步出餐厅。
身后,凌老二在抱怨,“臭丫头,连句‘想念’都没有跟我说……”
嘁!个小情小调的男人!
紧赶慢赶,终于按时抵达季氏。
刷脸的时候,两个女职员用眼角瞧我。
恶毒的目光,恨不得把我剥光了扔出去。
“这女人不知道哪儿好!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怎么就能傍上咱们总裁呢……”
“难道是那种功夫厉害?”
“再厉害有什么用,身材在那摆着呢?甭管是看还是摸,都不爽好吧!”
“要我说,就是咱们总裁太单纯,所以才会喜欢这种没格调的骚.货……”
尼玛,“窃窃私语”都学不会,非得让我听见。
要是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指不定还要怎么编排我呢!
然,没等我转身去骂人,某“单纯总裁”已经现身。
“你们两个,去财务领薪水,立刻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季氏!”冷脸,冷言,目光能杀人。
——原来他生气的时候是这个样子,蛮酷诶!
那两个女职员在哭,哆嗦着想上前哀求,却又没那个胆量。
季宵转身走向电梯口,换了个声调随口咕哝,“还傻愣着干什么?过来!”
我当然知道是在喊我。
跟过去之前,走到那两个女职员面前,恶狠狠地对她们说了一个字,“该!”
算不得落井下石吧,可还是惹得她们的哭声更加炸裂。
季宵微微昂首,“保安——”
立刻有六七个身穿制服的壮汉冲了过来,拖走了那两个女职员。
进了电梯,我心有余悸地仰视季宵,“他们,不会把她们给怎么样吧?”
他忍笑睨了我一眼,“玖妞,有没有觉得你的思想很黄、很色、很劲爆?”
我当即明白个中意思,咬着嘴唇作出插眼的手势。
他不闪不躲,故意弯腰,让我的指尖够到他的单眼皮,“插吧!插瞎了你就养我一辈子!吃喝拉撒睡,都靠你……”
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别,别说这个……”
他察觉到有异,长臂圈住我的身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扯唇笑笑,心底渐渐恢复平静,“几年前,我曾经瞎了十个月。现在用的角膜,是别人的。”
他明显一怔,旋即,环起双臂搂紧了我,紧得有点令人窒息。
因为被捂到了耳朵,所以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良久才把我松开,双手却袭上了我的脸颊,“玖妞,有我在,以后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莞尔一笑,未作回应。
说真的,类似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听得太多太多了。
再也不会相信这种话能够永远被实现,总有打破的一天,只看时间长与短。
现在的我,不像八年前那样渴望爱与被爱。
或者,是因为爱过、也被爱过,尝遍了个中滋味,反而不那么渴求了。
经历过,便看透了。
——这世上的有情人,再幸运,顶多成为彼此的家属,而非眷属。
不够幸运的,连家属都做不了。
——可别小看这种“家属”,好歹还能在一个锅里吃饭,在一个被窝里过宿。
吃吃喝喝做做,都是解决生理需求。
可见,人啊,都是欲念的囚徒。
没听说有谁能绝对操纵欲念!
柳下惠吗?
嘁!快别瞎说了!
他其实就是真真儿的ED……
出电梯,进了工作室。
收起我的天马行空,正式开始调香工作。
反观季宵对待工作的态度,比我想象中还要严谨、勤奋。
一面玻璃墙,隔开了两个努力的人。
偶尔对视一眼,互相鼓劲,这样蛮好。
终于到了周五下午,即将迎来周末双休日。
我刚做完当天的收尾工作,无意间却望见某人蔫巴巴地站在玻璃墙附近。
走过去,用指肚叩叩玻璃,逗了他一下。
结果,人家左摇右晃蹭了过来。
提笔,在玻璃上写下“要出差两天,想你怎么办?”这句话。
我去拿了笔,回了三个字,“打电话。”
他垮着脸,再写,“能视频么?”
我再回,“能。但是严禁裸.聊!”
他立刻精神抖擞,“我裸,你瞧,成不?”
我只写了个“滚”字,再也不搭理他了。
俄而,某人推门而入。
“要么,你跟我出差去吧?”挺高的个子,晃晃悠悠到我面前,明明就是个屁孩子。
“我周末还有事。”直接拒绝。
他警惕地侧头看我,“什么事?约会吗?”
我摘了口罩、脱掉隔离衣,“嗯。”
“跟谁?哪个男人?”如果发出的是“汪汪”声,绝逼一条争宠的家养小狼狗。
我把隔离衣放好,回身戳戳他的胸口,“哪有那么多男人?跟大姨妈,行不行?”
他拧眉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那你可得好好休息。”
总算搪塞过去。
下班以后,季宵带着徐助直接去了机场。
——这么拼,足以解释季氏这两年的发展势头为什么如此之冲。
我则开着甲壳虫去了“金侣衣”。
一如当年偷偷离开那样,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偷偷乘小电梯去了六楼。
办公室门口,里面传出了叫嚷声。
细听,是女人的声音,且不止一个。
我犹豫了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场面有点乱,不,确切说,有点荡。
两个浓妆艳抹、身材飙血的女人纠缠在地上,都只穿着bra和热裤,感觉不完全像打架,更像暴力百合行为。
我的出现,影响到了她们的激烈战斗。
稍事发愣之后,两人松开彼此的乱发,相互搀扶着站起。
“你丫谁啊?不敲门就进!”其中一个冲我嚷道。
“就是!臭女人,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另外一个也跟着叫嚣。
我看了眼沙发上满脸好整以暇的男人,“你们又特么的是谁啊?这里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要是还想在‘金侣衣’干,立马痛痛快快地给我赔罪!否则,这辈子你们都别指望再出来卖!”
女人们一听,顿时炸了窝,上来就要撕我。
“住手!”男人沉声阻止。
“冶哥——”两人嗲声唤着,身子几乎同时摆动,真是那什么波那什么浪啊,水波纹似的,层层叠叠!
这个当口,我上前两步,迅速绕到她们身后,抬手,“啪啪”几声,地上便多了两个劣质bra。
虽然她们每天都不知道要脱脱穿穿多少次,但应该还没有被陌生同性给强行脱掉的经历。
两个人立刻抱在一起,故作娇柔地尖叫不停。
“跪下,给玖儿姐磕头!”男人寒声命令,不容置喙。
两个上围失守的女人看了对方一眼,纷纷下跪,磕头。
只一个,便被我止住,“够了!这个响头,是要你们记住,不可以再狗眼看人低。现在,马上出去!”
她们却不敢走,偷眼望着男人,嗫嚅不已,“冶哥,我们……,我们……”
男人轻启唇瓣,“滚!”
这下,两个女人才敢捡起bra扣在身前,狼狈地逃出了办公室。
屋内虽然没了噪声,但,劣质香水的味道却很刺鼻。
“网上那张照片真的是你……”男人在低喃。
我到他身边坐下,把手放在他的膝头,“哥,你受苦了!”
他眯眼,摇首,“过不去的劫,认了。”
“当年,对不起……”说着,想收回手掌,却被他握住。
“我知道你的难处。如果继续留在晖城,你会疯掉……”到底是看着我长大的人。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哥,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他沉吟好一会,微笑着开口,“如果你真想为我做什么,就答应我一件事吧!”
难测的笑意,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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