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
余念转过头，看到容琛熟睡，到了嘴边的话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穿过乌云的阳光，又透过玻璃落到容琛身上，他只穿着一件衬衫，经过一夜，上面难免有褶皱，袖子挽上去，显得随性慵懒。
驾驶座位的车窗开着，大概是历涛下车前忘了关上，微风都从前方过来，轻轻扬起他额前碎发。
阳光像是一寸寸地抚过五官，双眸、鼻尖、唇上，衬得他脸庞线条柔和，覆上一层毛茸茸的光芒，这一眼，余念便不舍得挪开了。
想到昨晚他待在车上一整夜，余念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如果不是她的请求，容琛哪里需要受这些苦？哪里需要借烟草来提神？
可，她不找他帮忙，还能找谁呢？
余念这才意识到，对他的依赖，似乎正在卷土重来，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朝着他走近的脚步。
她当初彻底离开，是铁石心肠，那现在，容琛已经通过他的努力，在她的心上凿开一道缝隙。
从以前到现在，抛去余澈的事情，容琛对她真的很好，事无巨细，有他在就能帮她处理好，也就是这份好，让她在那段日子过得诚惶诚恐，生怕承受不起。
如今，他再次出现，已经让她觉得这份心意，她就快偿还不起了。
……
历涛回来得很迟，并没有见到余念在车里，而容琛还靠在座位上沉睡，身上多了一件属于余念的外套。
早在他回来之前，余念就悄悄下车离开了，朝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早上值班的警察正好就是昨天那位，看到余念走进来，也大概清楚了，当即抽出文件夹，招呼余念坐到跟前。
“你把那名小姐的基本资料和外貌特征都跟我说说。”
余念正准备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着急的脚步声，一个农民模样的大叔跑到台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死人了，死人了……”
余念心下一颤，顿时手脚发凉，一阵风从敞开的门口进来，冷得有些刺骨。
警察看向大叔，“你冷静点，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我今天早上去田里，路过一片烂尾楼盘，远远的，就看到地上躺着个人，我还以为是哪个乞丐在睡觉，但是有点奇怪，怎么也不该睡在那片水泥地上啊……”
大叔惊魂未定，一段话下来停顿很多次，“我就走过去看一眼，这一看，差点把我这命都给吓没了啊，一地的血，是个女人……”
余念心里咯噔一下，起身拽住大叔的手，“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我……”
大叔显然不愿意去回想，止不住地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清楚，太吓人了，太惨了……”
说着，大叔突然甩开余念的手，踉跄着跑到派出所门口，扶着柱子就弯腰呕吐起来。
余念有些站不稳，一只手扶着桌边，喃喃自语：“不，不可能，不会的，别自己吓自己……”
“现在还不确定，你也别担心。”
警察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这样吧，你冷静一下，跟我去看看现场。”
离开派出所后，没多久，天就开始变得昏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乌云从遥远的山边飘过来，层层笼罩在小镇上空。
大叔所说的烂尾楼旁在小镇边缘的山脚下，距离派出所还有一大段距离。
警车一路鸣笛，余念被这声音吵得心烦，看着车窗外的天空，一遍遍地祈祷，虔诚且急切，嘴里絮絮叨叨的，几乎把所有知道的神明都求了一遍。
快到烂尾楼盘之际，陡然下起大雨，拍打在玻璃上，形成杂乱无章的水痕。
余念隔着这朦胧的雨幕，看见越来越近的烂尾楼，只有楼房的水泥构架，连墙壁都没有，矗立在大雨里，透着冰冷坚硬的空洞。
前面两辆警车率先到达现场，穿着黑色雨衣的警察纷纷下车，动作迅速熟练地拉起警戒线，将烂尾楼的入口围了起来。
警车刚停下，余念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踩在一地的泥泞上，快步朝着被警察围住的地方跑去。
雨水淋湿了全身，模糊了她的视线，还没靠近，就被两名警察拦住。
“不能过去。”
“让我过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名陪着余念一起过来的警察急忙上前，撑着雨伞举过她的头顶，“她今天过来报失踪案，我带她过来看看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就算要确认，也得先让警方处理好现场，案件没有定性前，不能让闲杂人靠近现场。”
“是是是，你说的是，是我不好，我现在就带她靠后站，你们先忙。”
警察拉着余念往后退开一段距离，见余念还六神无主地盯着现场，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等一会法医过来，还有痕检科的人看完现场，我就让你过去。”
余念耳边只有雨声，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眼前行色匆匆的警察渐渐变得成重影，地上混着血液的雨水在混乱肮脏的画面里，尤为刺目。
雨水浸泡的衣服黏在身上，余念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直觉得寒冷透过肌肤，渗入骨髓。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经历现场，她还是跟当初一样，恐惧和心悸瞬间将她吞没，她何尝没想过，如果躺在血泊里的那个人不是余澈，而是她，那该有多好？
这样沉重的心痛，她真的承受不来……
心脏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扼住，余念疼得一阵眩晕，双腿一软，跌进一个满是清冷气息的怀抱里。
她抬眸，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雨水顺着他的碎发滴落，水雾蒙在眸底，有那么一瞬，余念误以为是错觉，只有那隔着布料传来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容琛将她揽在怀里，抬头看向警察，“现场情况怎么样？”
警察愣了愣，“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还要等调查结束。”
“嗯。”
容琛看一眼被警察围起来的现场，隐约能见到被雨水冲刷的血迹混进泥土里，变得污浊不堪。
他抬起手掩住余念的眼睛，沉声说：“一会我过去确认，你在这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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