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陈默……”
我从一阵梦呓般的呼唤中被惊醒，原本千钧重的眼皮此刻仍旧惺忪。
躺在我哥住的小炕上，我看着怀里那具滑腻的身体忍不住头皮发麻。
是娟子。
她的身体滑腻冰凉，这么久过去了，仍然仿佛活着一般十分有弹性，我想将她紧攥着我手臂的手掰开，可怎奈何她的手像是一块僵硬的石头。
我企图喊来我爷爷，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我的嗓子似乎哑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听见一声熟悉的尖叫，紧接着，我听到门外传来我爷爷的咒骂声。
“你这孩子怎么连路都看不见？”
“对不起对不起……”
这声音是……我们在坟墓碰见的那个少年？爷爷干嘛把他带回来？
旋即是一阵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少年端着饭菜走进来，看见我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他将饭菜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惊喜的道：“你醒了！陈爷爷！陈默哥哥醒了！这个女孩子是……”
他看见的是在我怀中猫着的娟子，此刻我只觉得怀中抱着一块石头，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异常坚硬，我突然有些庆幸她是将头埋在我怀里，这样，她缺失了一整块头皮，流着鲜血的头就不会吓到那少年了。
我爷爷提着扫帚冲了进来，看见我和我怀中的娟子，他脸色一沉。
末了，他叹了口气，把那少年拉了出去，好半晌，我哥和王楠才进来，鼓捣了好半天，娟子才从我怀里出来。
将娟子重新下葬之后，我们一家子人围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
我爷爷手中的眼袋就没停下过，不多时，原本还开着窗的屋子里都已经烟雾弥漫。
“要不你走一趟，把你师傅请下来。”
我爷爷开口，我哥听见这话，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爷爷。
一听说我哥的师傅要下山，王楠显得十分兴奋，“陈师傅，陈大哥，这……”
我爷爷瞪了王楠一眼：“这有你啥事儿，你不是说要下墓？他上山再下来有好一段儿时间，你正好跟我走一趟。”
又要下墓？
我想起那古墓中遇见的那些鬼怪，我只觉得心神不宁，仿若又什么重要的东西缺失了，我整个人都不完整了似的。
我爷爷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大牛，现在他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今天早上看见娟子被拉出去，他也不再害怕了。
“大牛是吧？你身强力壮的，多下几次斗没问题吧？”
大牛似乎对我爷爷有某种畏惧，好半晌，他才吞了口唾沫，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我去收拾东西。”
说罢，他逃似的离开这个屋子，转身朝着我们住的那间屋子去了。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爷爷墓里有多危险，这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少年却开了口。
我一直以为他吓坏了，可现在来看，他比我这个直面接触了娟子尸体的人要镇定得多。
“那我爷爷呢？你们不帮我找我爷爷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少年叫李照，他爷爷就是那李家村的李老头，前些日子王富贵找过李老头没几日，李老头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还留下一封遗书。
李照是李老头唯一的孙子，李老头的儿子儿媳都早夭，就这么一个孙子，祖孙俩相依为命，感情深得很。
我爷爷侧眸看了李照一眼，又看向我哥，似乎在等待我哥的决定。
可我哥似乎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他才开口道：“先去找王富贵，把东西拿来，才好下墓。”
我爷爷皱起眉头：“那陈默呢？”
我哥沉吟了一会儿：“傻姑娘来找陈默没有固定的周期，但我觉得她短时间不会再来。”
“况且那头发已经没了，如今来找陈默，应该是那傻姑娘自己的意志了。”
“她在提醒我们什么。”
我爷爷将烟袋放在桌角磕了磕：“那就快点，你不是会算吗？先算出王富贵究竟在哪儿，拿回东西，咱们立马下墓。”
我的嗓子哑了，发不出声音，但是还能发出一丝气音，我要是卯足了力气，他们也勉强能听得懂我说的到底是什么。
“爷爷，你不是不喜欢下墓吗？”
我爷爷瞪了我一眼，“事出紧急，不懂的你别问。”
说罢，他起身离开，留我和李照大眼瞪小眼，我哥则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垂头间，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
夜里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廖九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面带嬉笑的看着我。
她见我不说话，嘟起红唇道：“怎么了，我穿这身不好看吗？”
我忙点了点头，她穿这一身真好看，原本第一次见她，她穿着一身现代化的礼服，我一直以为她就是最近才死的鬼。
可今天晚上她身上穿着古代的喜服，墨发束成发髻，却一丝违和感都没有。
“嘻嘻。”她弯腰凑近我，轻笑了一声：“我这么好看，你要不要娶我呀？”
我一愣，心下却生出几分莫名的愧疚。这份愧疚我不知究竟来源于何处，究竟是对谁，却也只犹豫了一瞬间，就摇了摇头。
廖九显得有些失落：“为什么啊？我不好看吗？”
“你好看，你最好看了。”我忍不住开口，却惊觉自己竟然能发出声音了。
廖九从我怀中掏出那块黑符，我惊异的发觉，我在梦里竟然还能感受到这块黑符在我胸前发烫。
此刻廖九却好像失去了记忆似的，好奇的看着黑符。
“这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个？”
我张了张嘴，却看见廖九嘴角一颗黑色的痣。
在我印象里，廖九的脸上永远是冰清玉洁，没有这颗痣的，更何况她是鬼魂，就不用提什么没睡好觉后长出来的了。
我本能的觉得一丝不对劲，我将黑符从她手中拿出来，后退了一步。
廖九顿时十分伤心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这东西是哪个人送给你的？”
她上前几步，素手扯住我的衣袖，哀求道：“你能把这黑符先摘下来吗？我不希望你带着别的女人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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