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衍其实有些奇怪，他之前听李大人所描述的李思程应该是个喜欢教书育人，个性有些古板的人。
但是今天一见，却发现先前在脑中描绘的印象有些太平面化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正举杯喝茶的李思程几眼：面如冠玉，气质内敛，身姿挺拔，坐在那即使不讲话，也不会有人忽略了他。
这人天生该是人中龙凤，只看他想庙堂之高或是江湖之远了。
时间过得很快，午膳时间已到。
段衍站起身，想去准备午饭，哪知院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李白！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李白原本撑靠着桌子，慵懒随意，现在立马挺直脊背，一拍脑门：“惨了。”
段衍步子一顿，看了李白一眼，这是怎么了？
想着他便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是李白的父亲，李永平。
他原本怒气冲冲，看到了段衍，马上变了表情，压低声音道：“是段秀才呀。”
段秀才这么文弱的人，他怕自己声音太大会吓到他。
段衍微笑着道：“李叔，怎么了？快请进来吧。”
说完侧了身子。
他不知道面前的大叔脑中想了什么，若是知道了，大概就笑不出来了。
李大叔摆手：“我是来找我家那臭小子，家里等他回去吃饭，就不进来坐了。”
这边李大叔刻意温声细语，那边又冲屋内喊：“李白，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李白身子一抖，脸皱成一团，站起身对其他人道：“楚姨，楚大哥，我先走了。”
转身：“子安，我之后再来找你。”
李思程点点头。
然后李白麻利地滚出去见他父亲了。
小天乐呵着，总算是走了。
李白一出来，看到他的父亲，就倒吸一口冷气，他爹这眉头皱得厉害呀。
李大叔见到自家儿子，先瞪了一眼，对段衍道：“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了，等有时间来叔家坐坐。”
段衍笑着应下。
李大叔扭身走了几步，发现李白还没跟上，吼道：“还不跟上！”
李白忙不迭道：“来了来了。”
经过段衍时，还冲段衍摆了摆手告别。
段衍看着李白跑到自己父亲身边，李大叔絮絮叨叨地声音传来：“让你出门去看看白菜怎么样，回来家里还有事要你帮忙，家里那么多白菜要腌制。你倒好，菜地也没去看，人到现在不回家，我不问别人还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李白边听边点头，很是乖顺。
李大叔说急了，伸出手拍了下李白的后脑勺，但是落下的动作却像是抚摸一般。
段衍摇摇头，看来是是个刀子嘴豆 腐心的父亲。
关上院门，进了屋。
中午段衍也大展了身手，做了一桌好菜，让李思程主仆对段衍有了另一番印象。
吃完饭，几人又做了一会儿，楚母见李思程面带倦容，便赶紧让他先进屋休息下。
多日的赶路，李思程确实感觉到疲累，便没有推辞进屋休息了。
书童小天原本想强撑着，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被段衍推进屋去休息。
大冬天，下着雪，能有什么事。
就是因为无事，烤着火，段衍便起了一个的念头。
他的手搭在楚一方的手上兴奋地道：“楚大哥，帮我个忙！”
话音刚落下，他就窜了起来进屋拿出纸。
这是又要做什么？
疑惑的母子俩对望一眼，同时摇了下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段衍嘿嘿笑两声，抓起楚一方的手，塞了一只笔给他：“我来说，你来画！”
楚一方握好笔，点头。
“我们一共需要一百四十四张牌，东西南北各四张，一万到九万各四张……”段衍点着手指，回忆麻将的牌面。
冬天无聊又寒冷，坐在家里打麻将，不要太舒服！
楚一方虽然不明所以，可依着段衍所描述的，画好了牌，重复的画一张就行。
他画好后就递给了段衍。
段衍接过，欣赏了两眼折好，又进屋让楚一方帮自己把披风系好，就拉着人要出门。
“楚姨，我们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段衍站在院门边，冲楚母说道。
楚母扶着门框，微笑着道：“去吧，别跑，小心摔着。”
段衍点点头，脚刚提起来要跨出门坎，就听到身后传来踏云踏雪而来的声音。
他怎么把这宝贝忘了。
楚母想要抱住踏云，可踏云左躲右闪，很是灵活。
段衍给楚一方使了个眼色，对方没有障碍地接收到。
楚一方转身，踏云也停下了脚步。
它仰起自己的脑袋，水汪汪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楚一方，表达自己也想跟着出去的意思。
楚一方蹲下身，向踏云招招手，踏云乖乖地向前走，将自己的脑袋伸到楚一方的手掌中，享受楚一方的抚摸。
楚一方温柔地摸了踏云的毛，顺顺。
踏云舒服地眯起了眼，在它最享受的时刻，楚一方一把抱起它然后递给了楚母。
楚母抱紧踏云，不让它窜下来。
踏云没办法，只能嚎叫着看着段衍带走了它的母亲。
段衍他们不是不想带它出门，而是刚午饭时踏云在睡觉，才醒来没多久，刚正吃着段衍给它准备的食物。
嘴角的毛发上还挂着一点残渣。
出门后走了一段路段衍才想起来他们忘记带伞出来了，不过幸好雪已经小了，不撑也没事。
早上去找段大叔他人不在，这会儿已经回来了，正在那研究榨油机。
他听完段衍此次来的目的后，伸手拍了下段衍的肩膀，段衍吃痛，“嘶”了一声。
楚一方没来得及阻止，只能摸摸他的肩膀，安抚他的痛意。
其实也没多痛，干活的手是重了点，但是段大叔也不是用了狠劲。
段衍冲楚一方勾起唇角，道：“没事了。”
段大叔简直没眼看，这么被拍一下，怎么了，又不是陶瓷娃娃。
他开口道：“段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每天为了改进榨油机费了多少的心思。我是日想夜想的，你能体谅下你叔不？”
段衍脸一红，他确实有些不懂事了。
段大叔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况且，你无聊，想做个玩具，找你的楚大哥不就成了。他上次为了给你雕那个小东西，不有了手艺了嘛。”
段衍有些羞愧地点头，道：“我知道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段大叔控制着力道，轻轻拍了拍段衍的肩膀，说道：“好了，也别放在心上。你叔我说话直，若是无事我给你做点玩具也没问题，就是目前我的心神在那东西身上。”
段衍理解，他知道段大叔是个怎么样的人。
自我反省过以后，段衍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段叔，早上我们来找你，你怎么不在？”
提起这事，段大叔表情沉重起来，叹了一口气道：“昨天夜里不是落雪了嘛，今天早上起来我看雪这么大有些担心村里的小竹竿，怕他冻着，给他送条被子去。”
段大叔口中的小竹竿不是植物，而是一个少年。年纪比段衍还小几岁，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母亲生了病，一直医不好，最后生病去世。
为了买药，他家欠了不少债，他的父亲因为不堪忍受贫苦，抛下自己的老父亲和孩子自己跑了。
村里人知道他们的情况，也不催着让他们还钱。本来两个一老一小相依为命虽然贫苦些，但是却不乏温馨。
前段日子小竹竿的爷爷因为年纪大了，走了，就留下了小竹竿一个人，颇为可怜。
“这孩子倔，不肯住到别人家去，小小年纪一个人过日子。他还说自己一定会还钱，只要给他时间。”段大叔说到这，又叹了口气。
他的眉宇间带着忧愁：“谁又要他还了呢，不过是个孩子。幸好，他爹其他本事没有，当年教他建房子的本事，大伙儿有活都会带上他，让他日子好过一些，攒点钱。”
段衍听段大叔这么讲，也知道这是个品质很不错的孩子。
他想了想道：“我开春得弄我的屋子了，到时候找他来干。”
段大叔咧嘴笑了，道：“挺好的，小竹竿年纪小，但是做事抵得上一个大人。”
段大叔是知道小竹竿在段衍那干活，肯定会受到照顾，工钱也不会差。
村里人都盼望着开春后又能来做曲辕犁。
哦，不止曲辕犁了，之后要做的东西多了，人手都有些不够了。
段衍又跟段大叔说了几句就拉着楚一方走了。
他握着楚一方的手，紧紧的。
楚一方不知身边的人怎么突然情绪有些低落，只能用空闲的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段衍抬起头，眼眸明亮，看着楚一方，就像是看着全世界：“如果没有你，没有楚姨，我也会予熙像小竹竿一样，独自一人。”
已经尝过了有爱人、亲人的滋味，如果让他再回到一个人的日子，他会疯的。
楚一方将段衍搂进怀里，抚着他的后背，安抚他，让他知道自己会一直在。
过了一会儿，段衍收拾好心情，推出男人的怀抱，扬起笑脸道：“走吧，我们去小竹竿家，跟他讲开春就不要跟着人去外面接活了。”
楚一方自然不会有意见。
到了小竹竿家，院门开着。
段衍敲敲门，听到屋内传来“请进”的声音，才和楚一方先后跨进院子。
进了院子发现，屋内还不止小竹竿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姑娘，头戴珠花，身披藕粉色披风，看背影就知道是个漂亮的姑娘。
那姑娘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是段衍，眼睛一亮，立马扭身向段衍走来几步，不知想到什么，脸一红，止住了脚步，羞涩地行了个礼，唤道：“段秀才。”
段衍点点头，一时没认出来是谁。
他转头想向楚一方求助，哪知身边的人表情严肃，带着一股莫名的冷峻。
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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