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萱缓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走廊上。她感到浑身发冷,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乔蓁正要把外套给她,安雨萱却落寞地说道:“不用了,乔蓁,谢谢你,可是......我想静静。”说完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
她的声音很低,给人一种虚弱到无力的幻觉。乔蓁愣愣地站在她身旁,始终没发出任何的声响,如同雕塑。
安敬之和叶婉芝赶到医院的时候,乔蓁礼貌地退到了一边,雨萱却仍旧保持着定格般的姿态。叶婉芝俯下身,看着女儿有些憔悴的脸颊,不由得心疼起来,她低声说:“雨萱,都是妈妈不好。我们回家,好不好?”
安雨萱看向妈妈的眼睛,安静得如同一个洋娃娃。安敬之在确认女儿无恙后,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平稳地落了下来,他拍拍乔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乔蓁,谢谢你。”乔蓁冲安叔叔笑了笑,把这样的信任收进了心里。
趁叶婉芝在安抚女儿,安敬之朝李暮阳的病房走去,他知道,病房里有个人,此刻一定怀着同样焦灼的心情在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安敬之推开门的瞬间,李暮阳正站在地上,他光着脚,想要穿越面前的这扇门去到雨萱的身旁,可另一只手却被妈妈紧紧拽着。
“暮阳,你就算不为爸妈考虑,也为雨萱想想吧。她如果因为你而想起过往,影响了颅内的血块怎么办?”
李暮阳的身子猛地停了下来,他缓缓垂下眼眸,安敬之却仿佛能看到他脸上的哀伤。
“子芹,好久不见。”安敬之动了动嘴唇,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向李暮阳的妈妈季子芹打招呼。
季子芹也便朝安敬之微笑着点点头,手却没有松开儿子的意思。
“老安,我刚刚可能说了些伤害雨萱的话,代我跟她道歉。”季子芹朝老友说道。安敬之理解季子芹的做法,理解地点点头。
“那何止是伤害?”李暮阳冷冷地说道,“您怎么忍心说那样的话?雨萱从小就喜欢黏着您,不是吗?”
季子芹闻言,眼神变得深邃。
“有时候,大人们说某些话,初衷只想保护你们而已。”季子芹缓缓说道,“我从你姑姑那听说过雨萱的病情。或许你看她现在活蹦乱跳,可你不知道,她脑袋里却好像时刻带着定时炸弹。暮阳,就是因为我们喜欢她,我们才更应该给她最大的保护。”说罢松开了李暮阳的手。
李暮阳又怎么可能不理解各中的原委呢,他经历过等待雨萱苏醒的漫长与心疼,也体会过见证雨萱醒来的惊喜与失落。
他只想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守在雨萱的身旁,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回国。可是,雨萱脸上的笑容却让他忍不住想要更靠近。在整颗心都装满了雨萱以后,他却无法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抽离雨萱的生活。
他在机场望着熙来攘往的旅客时,才真正意识到他对雨萱的爱是多么强烈与不可抹灭......
“暮阳,我理解你妈妈的做法。就好像我对你所做的一切,这是为人父母对子女最大的保护与疼爱。我们不想伤害你和雨萱,却又不得不通过这样的方法去保护你们。”安敬之注视着李暮阳的眼睛说道。
走廊上,叶婉芝和乔蓁正用担忧的眼神望着安雨萱,良久,雨萱抬起头,对妈妈说道:“妈,我想跟李暮阳说句晚安。”正说着,安敬之走了出来,他小心地合上病房门,对女儿说道:“暮阳刚刚睡着了,我们就别去吵醒他了吧。”
雨萱木然地看向爸爸,连她自己都忽略了,爸爸是什么时候进的病房。她站起身,故作轻松地说道:“睡着了也好,手不至于会那么疼。我明天再来看他好了。”
安敬之看着女儿,用遗憾的神情说道:“我刚刚跟暮阳的妈妈聊了下,他们可能明天早上就会离开楦城。”
安雨萱对此显然是难以置信的态度,她死死地拽着衣角,双眼盯着爸爸说道:“那李暮阳呢?他怎么说?”安雨萱知道暮阳妈妈的意思,但她此刻却只关心李暮阳的态度。
安敬之猜到了女儿的心事,他叹了口气说道:“他之前自然也反对,但是很快就想通了。他是注定要做钢琴家的,所以必须尽快把手治好。所以,回美国是不二之选。”
听了爸爸的话,雨萱自嘲地笑了起来,是啊,回到美国以后,李暮阳便再也不会是那个还要靠做琴行老师维持升级的李暮阳,他身上有耀眼的光芒啊,又怎么能被埋没在人来人往的琴行里。
“雨萱,我们该尊重暮阳的选择。”叶婉芝适时说道,“我们先回家把衣服换了吧,不然会感冒的。”
安雨萱点点头,任由妈妈搀住了自己的手臂,快到转角时,她扭过头,望向李暮阳的病房门,只见房门紧紧闭着,像是李暮阳的心门,叫雨萱看不到任何出口。
安雨萱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病房里,李暮阳正赤脚站在房门后,他知道,只要打开房门,他就能看见雨萱的身影,可是,在两个同样关心安雨萱的大人面前,他做不到那般自私。
正在这时,乔蓁快步闪进雨萱的视线里,对她笑笑说:“雨萱,听说外面有间超好吃的蛋糕店,你想吃什么味的?我去买......”
话音刚落,安雨萱却摆摆头,说道:“抱歉,乔蓁,我没什么胃口。”乔蓁讪笑着说道:“没胃口啊?那应该是感冒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安敬之的车里开着暖气,雨萱很快就靠在车后座上睡着了,看着雨萱有些疲惫的样子,乔蓁出神地望向了窗外。
车窗外还下着大雨,雨点打在车窗玻璃的同时,也打进了乔蓁的心里。那一夜,对乔蓁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而雨萱也没能安然睡到家,她做了个梦,梦见李暮阳在耀眼的镁光灯下弹奏钢琴曲,可舞台却像突然塌陷了般,一直往下跌落,眼看着李暮阳又消失在自己眼前,安雨萱禁不住大叫起来:“不要!”
安敬之的车随之停了下来,安雨萱痛苦地睁开眼,看着三双因为紧张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眸,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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