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景之年六
“早上在医院碰到了朵儿，她问我是不是想要死，说实话，我已经活够了，早一天走跟晚一天已经没什么区别，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从小就让她受苦受罪，没给她一个好的成长环境，是我最遗憾的一件事。”
沈心的眼睛落在东东埋首吃蛋糕的脸蛋上，“有一个秘密我放在心里二十多年了，本来也想要带进泥土里，可想想又觉得不甘心，想要告诉你。”
男人抿着唇，睨着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的人，“跟洛太太有关？”
沈心点点头，转而看向他，“我认识向镇钦的时候就知道他有家室了，可当初他曾亲口说过要离婚再来娶我，就是为了这样的一份承诺，我义无反顾地跟他在一起，哪怕遭到了世人的谴责唾骂，我也没有动摇过离开他的想法。”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玻璃窗里，垂落在地上，他们坐的靠窗位置，阳光打在她的小腿上，可还是温暖不了她。
“直到他告诉我，家里不同意他离婚，可能还要继续委屈我，当时我肚子里已经怀了朵儿。”向镇钦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的就是沈心，即使不能娶她，仍旧答应她会一辈子对她好，只是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名分。
“所以你就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洛景琛能想象向镇钦的两难境地，沈心再怎么说都是属于第三者，要让他舍弃自己的家庭来娶她，需要付出的太多了。
沈心无力地笑了，她背负了抛弃女儿的名声二十多年，时至今日，她仍旧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可该说的话她还是想要说出来，“如果他只是无法做到承诺娶我这件事，我还不至于会恨他，可他连我们母女都保不住，害得我要带着女儿背井离乡，还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女儿，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爱错了人。”
当年向家的老太爷逼她离开，等她带着女儿走了之后，又找到她们，说只要她这辈子不认女儿，就答应等向朵十岁后进向家的门，后来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骗局，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接向朵回去的意思，目的就是要让她们母女分离，后悔已经来不及，她已经嫁给了齐国远。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想要抛弃朵儿？”
她点头，“是！我自从生下朵儿后就无法再生育了，怎么会舍得不要她。”选择嫁给齐国远的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齐国远明知道她无法再生育，也不介意。
这就是齐国远跟向镇钦的区别，都对她有爱，只是一个爱得深，一个爱得浅罢了。
洛景琛也觉得按照齐国远对她的重视程度，应该不会介意她带着女儿嫁过去，而且，事到如今，这些事她没有必要再说谎，“那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我把朵儿放在我妈那里，之后我妈便带着她四处流浪，自她有记忆开始就以为是我不要了她，纵然我没有想要抛弃她，可她无父无母孤独长大这却是事实，说到底，我还是愧对她的。”
直到她被向镇钦领回向家，她收到了消息，才有勇气站出来对面自己的女儿。
可为时已晚，向朵对她的怨念根深蒂固，可能是承袭她性格里面的部分对人性的冷淡，不管她怎么做，女儿始终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可不管对她发脾气，丢掉她的礼物，冷言冷语都无所谓，至少不是了无音讯，女儿在她身边，就满足了。
“需要我帮你开口跟她解释么？”洛景琛也希望向朵心里的死结能打开，因为在她心里的版本就是沈心为了贪图荣华富贵嫁进了齐家，抛弃了她。
沈心并不是这么想的，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至于告诉朵儿就不用了，我不想她心里连个怪的人都没有，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错信了向家老太爷的话，也不会让她从小就孤苦无依。”
女儿度过了一个不幸的童年，她跟向镇钦都有责任的，无可避免。
见孙子吃得满嘴都是奶油，她抽出餐纸吃力地伸出手帮他拭擦，眼神里带着渴望，“东东啊，喊我一声外婆好不好？”
离世之前，她有两个遗憾，一个是没有亲口听到女儿喊她妈妈，再一个就是还没有听到东东喊她外婆。
小嘟手握着叉子，吧唧着嘴巴，他记得上次麻麻见到这个奶奶后心情很不好，于是就撇着小嘴巴没有出声。
沈心又重复问，“东东，不可以喊我一声外婆吗？”
见孩子还是没有想要喊她的意思，有些失落地放弃了，洛景琛转过脸，沉声道：“东东，喊外婆。”
东东不是不想喊，是怕麻麻知道会生气，“可系（是），麻麻好像很不喜欢这个奶奶啊。”
男人的脸庞稍微严肃起来，“我会跟她说的，现在你就老老实实喊一声外婆，不喊的话，等下回去我就把你所有玩具都丢出去！”
东东皱着小眉毛，喊就喊嘛，粑粑为什么那么坏，动不动就碰他心爱的玩具，仰着雪白的小圆脸蛋，出奇的是发出来音很正常，“外婆！”
她一怔，笑着回应，“欸，外婆的乖宝贝。”沈心顺手从放在身侧的手提包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他面前，“这是外婆给东东的小礼物。”
金色的银行卡放在暗色的桌面上，显得很突兀，“景琛啊，这张银行卡里面有一百万，你先帮东东收起来，等他长大再给他，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思忖了会还是将卡收下，“好的。”如果他不收的话，她心里的缺憾可能只会更多。
东东不知道银行卡是什么东西，但收到了礼物他还是很高兴的，脆生生地说：“谢谢外婆。”
沈心觉得头有点晕，抬手扶了扶额，但仍旧是对他笑了，女儿把这个孩子教得很好，礼貌又听话，又或许说女儿比她自己更会教育孩子，因为东东也不是在洛家出生的，可那阳光灿烂的笑容是由内心发出来的，这足以说明他心底没有灰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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