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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意文学网 > 郅玄 > 第271章 第二百七十一章
 
十日时间, 赵颢整顿城内,肃清贪墨官员。

四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城墙上,出入城门皆能望见, 观者无不胆寒。

城内商坊实行新政,继任的官员时刻警醒自身, 绝不能重蹈覆辙,和走错路的同僚一样被挂上城墙。

往来行走的商队消息灵通, 得知赵颢入城当日即斩四人, 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南赵侯的杀神之名更上一层楼, 在草原上传得沸沸扬扬,玄城上下亦有耳闻。

相比颢城,玄城人员的组成更加复杂。

城内既有西原国人,也有投奔来的氏族、国人和庶人。另有为数不少的草原狄戎, 经过郅玄刷脸, 忠诚度节节拔高。遇到外敌来犯, 首领带头冲上战场,战斗力暂且不论, 拼杀的劲头和勇气令人叹为观止。

赵颢巡视草原, 整顿完颢城,下一站就是玄城。

玄城官员早得命令,主动配合赵颢查验。

旨意来自西都城, 由郅玄亲笔所书, 城内大小官员不得违背。

以驻守城内的西原国中大夫为首, 众人抓紧整理簿册, 确保条理清晰, 字字分明, 展开竹简就能一目了然。

玄城和颢城同时创建, 相比后者,前者的规章条令更为严谨,堪比严刑峻法。

初施行或许不太习惯,不仅城内官员,连城民都感到束手束脚。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众人逐渐发现法律严苛没什么不好。

凡事有法可依,能以最快的速度树立秩序,清理心怀叵测之徒。就城池发展而言,完全是利大于弊。

在赵颢驾临之前,城内氏族官员早被肃清,凡有贪墨和小动作之人,全依律法惩戒。

罪轻者小惩大诫,虽丢掉官职,好歹能继续留在城内。不被驱逐出去,就能保存家族利益,之前的努力也不会付诸东流。

罪重者尽数下狱,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因中大夫官爵所限,不能独断重刑,相关罪证递送西都城,交给郅玄过目。是杀是流放,还是另有惩处,由郅玄亲自裁定。

经过三轮整顿,玄城风气为之一新,再不见贪墨之事。

郅玄给出的利益足够大,惩治的手段毫不留情,一旦犯下大错必施以最严厉的惩罚,官员们不想努力化为泡影,更不想被家族抛弃,俱能做到每日自省,面对诱惑丝毫不动心。

君上胸有丘壑,乃不世出的明君,宏图霸业不在话下。

跟随君上脚步,偌大土地唾手可得,何必动不该有的心思,朝要命的地方伸手。

得知赵颢要驾临玄城,城内官员的动作相当迅速,能展示的一概不做隐瞒,财政的关键处则做留白处理。

以氏族的观念,赵颢是南赵国君,出于本国利益,玄城事务不可能向对方完全开放,更不能做到一览无余。

婚盟固然牢固,可世事瞬息万变,谁也无法保证日后不因利益发生纠葛。出于各自立场,必须有所提防,避免为将来埋下隐患。

氏族们相信以国君睿智定不会怪罪。

计策虽定,手段不能太生硬,既要达成目的又不能对赵颢失礼。

经过一番讨论,负责誊抄的下大夫故意在竹简上留白,明确让对方知晓他们在部分事上有所隐瞒。这些细节对勘察官员品行没有影响,只是不能对外展示。

为确保万无一失,中大夫撰写奏疏,将前因后果讲述明白,交人递送西都城,由郅玄亲自过目。

这样的做法属于先斩后奏,遇到性情多疑的国君怕是要犯忌讳。

郅玄恰恰相反。看到这封奏疏,非但不觉有任何不妥,反而认真反省自己,日子过得太顺,警惕性一天比一天弱,俗称飘了。

“必须反省。”郅玄放下竹简,自言自语道。

不是说赵颢会有异心,而是在其位谋其政,在做出任何决策之前,他都要以国君的身份思考。做不到尽善尽美,务求深思熟虑,不让情感驾驭理性,这才是为君根本。

考虑清楚之后,郅玄当日下旨,对玄城官员大加褒奖。

他必须让氏族们看清自己的态度,如此方能继续拧成一股绳,全力以赴对外开拓,不在中途出现波折。

在郅玄的眼中,中原各国实为一体。

在当世人的认知中,诸侯国各自为政,国内氏族也存在各自利益,对同盟也不会完全敞开。

郅玄必须考虑实际,不能脑子一热就做出拍脑门决定。

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胯。

不想好心办坏事,部分情况下必须向氏族规则妥协。

当然,局面不会一成不变,只是需要时间,以温和的手段潜移默化。

时机尚未成熟,不适合抡起锤子直接敲碎。那样的手段不合时宜,对他对西原国乃至整个中原都没有任何好处。

郅玄的旨意送出,玄城之事暂时放下,马上又开始为流言头疼。

羊琦十分聪明,把握住郅玄的态度,为平息流言,他主动拜访订婚的家族,希望能尽快举行婚礼,迎正夫人入门。

原本以为放出消息,种种揣测不攻自破,流言自然能平息。不想效果截然相反,流言非但没有停止,反如火上浇油,瞬间爆上另一层高度。

“必是想欲盖弥彰!”

新猜测出现,众人愈发觉得有理。

早朝之上,面对卿大夫们各种各样的目光,郅玄头疼欲裂,羊琦也是默然无语。

情况失去控制,解释越多描得越黑,越是否认越被认为关系不对头。

郅玄辩无可辩,迎风泪流。

堂堂西原侯,令敌人闻风丧胆,令对手咬牙切齿,最终败在西原国人的八卦之心面前。

累了,毁灭吧,爱咋咋地!

郅玄干脆躺平,为赵颢的到来开始倒计时。

亲眼看到郅玄态度转变,躺得没有任何负担,羊琦的大脑有瞬间空白。

国君躺平了,他怎么办?

不厚道,没天理啊!

面对羊琦控诉的眼神,郅玄双手一摊,他也没辙。绯闻色彩太浓,国人八卦心太强,又不能立法惩治,更不能派兵镇压,不躺平还能怎样。

羊琦无语垂泪,憋屈得无以复加。

两人一时不察,眉眼官司没避开众人,以至于卿大夫们互递眼色,原本不信流言之人也心中怀疑,莫非流言是真,君上和羊琦果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郅玄万万想不到,短暂的眉眼官司会传递出这般讯号。

奈何千金难买早知道。

现实如此,躺平就别挣扎。继续躺下去,难保会有奇迹发生。

局势无法扭转,郅玄也只能一头扎进沙子里,如此安慰自己。

与此同时,赵颢已从颢城出发,快马加鞭赶往玄城。玄城官员做好一切准备,等待迎接君驾。

城内商坊愈发热闹,南来北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单是商税就能堆满府库,足以支应城内各项支出,还会有大量节余。

“听说没有,南赵侯不日将抵。”

商坊内行人众多,接踵摩肩,举袖成云。

街道两旁的建筑鳞次栉比,带有明显的西原国风格。间或有两三座新搭的帐篷,实因市货的队伍太多,商铺不够租赁,只能在帐篷前设置摊位。

几名仆人扛着鼓鼓囊囊的麻袋艰难穿过人群,在商坊门前交换木牌,急匆匆返回城内驿坊。

北上的原莺借道玄城,在城内补充物资,已经停留数日。

入城时,原莺没有大张旗鼓,刻意隐瞒身份,主动租住驿坊。

对她的到来,城内氏族一清二楚。鉴于她不表明身份,众人也乐得装糊涂,仅派人盯住驿坊,再无任何举动。

仆人们回到坊内,立即将听来的消息上报。

原莺仅是点点头,说一句“知道了”,就继续埋头竹简,核对搜集的物资,发现还有不少缺口。

离开西都城,她才发现自己何等狭隘,又是何等自以为是。

难怪母亲对她失望,鸣弟不再亲近她,大姐也从中都城送来书信,字里行间将她好一顿数落。

失去庇护,原莺深切体会到人情冷暖。一个女公子的身份不具备更大意义,以她的能力当真是举步维艰。

若无母亲和鸣弟的馈赠,她未必能走出边境,遑论深入草原。还有大姐,来信训斥不假,随信而来的还有两大车物资。

当日,原莺捧着竹简泣不成声。

她无比后悔,却没有回头路。

庆幸君上还愿意给她机会,去漠北是她唯一的出路。

想清楚之后,原莺振作起精神,放低姿态请教家臣,开始大力搜集物资,准备将携带的绢和用不上的金玉全换成粮食、工具和牛羊。

听取家臣的建议,她低调进入玄城,在城内交易一批奴隶。

这些奴隶主要来自草原,不谙种植也不擅长放牧,但各个身体粗壮力气不小,对建设封地有极大的用处。

婢女禀报城内传闻时,原莺刚算过奴隶数量,认为不太够,准备离开前再买一批,至少凑齐五百。

“主,听闻君上和羊氏家主甚密,未知南赵侯听到几分。”婢女见原莺对城内传闻毫无兴趣,眼珠子一转,道出郅玄和羊琦的传闻。又刻意提到赵颢,话中的挑拨再明显不过。

原莺手一顿,从竹简中抬起头,目光落在婢女身上,带着一丝冷意。

婢女毫无觉察,自以为得计,继续怂恿道:“南赵侯无妾,想必寂寞。北上愈发荒凉,主该多加考虑。”

在婢女的印象中,原莺不情不愿北上,极容易受到挑拨。这番话入耳,十有八-九会动心。

不想话音刚落,一支刀笔迎面飞来。

寒光闪过,脸颊剧痛,婢女抚过痛处,满手鲜红血色。

“啊!”婢女发出惨叫,痛感加深,血越流越多。

原莺站起身,一脚将她踹倒,厉声道:“来人!”

门外的侍人应声而入,原莺手指婢女,道:“杖一百。”

听闻此言,受伤的婢女魂飞魄散,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要求饶。

沾血的手染红裙角,原莺勃然大怒,厉声道:“拖出去!”

婢女被强行拽开,堵住嘴,直接在院内行刑。

原莺胸膛剧烈起伏,抓起竹简摔在地上,怒火越燃越旺,已然是怒不可遏。

她的父亲是国君,母亲是大氏族女,她是原氏女公子,骄傲不容践踏!

她或许蠢笨,或许自以为是,但她绝不会失去骄傲。胆敢唆使她行此等下作事,杖死太轻,合该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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