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永业十五年，往前推五十年恰好是亨通十五年。
当年宁宗为东征，与胡族右庭王在胡族伏虎城下会盟，双方亨通十五年夏扶孤订立《亨通大律》，右庭和自扶孤开国以来的战争暂告一段落。
如今永业十五年，到今年恰好是五十年。
五十年过去，胡族右庭吸纳前秦遗民，文化和政治，吞并西凉，实力大增。
扶孤经过“永业之治”，国力甄至武帝即位前。
如果不续约，双方可能会爆发战端。
何仲忽蛰伏七年到现在浮出水面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楚澜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史康石听完后，猛拍桌子：“好狠毒的心，劫走扶孤的紫金反哺敌人，这种人碎尸万断都不为过。”
“我须立即前往府衙上报此事。诸位自便。”史康石说完，便前往府衙。
见史康石离开，柯泽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离开吧！”
······
惊蛰雨后的街道被洗刷了一遍，空气变得清新，沾上雨滴的草地显得非常翠绿，飘散着淡淡的土腥味。
府衙门口，聚集着一众穿着绯色和青色官袍的官员。秦复带着官员前来等待着调查何仲忽案的钦差。
当有关何仲忽案的奏报被送入圣安后，阁部直接送入御案。皇帝立即下诏，派遣一支钦差队伍到秦川府调查何仲忽案。
虽说是钦差，却不干预秦川府内衙门正常运作。但遇到相关事宜，有便宜行事之权。
这时，从府城东城门缓缓驶来由两列虎贲军士卒护卫的车队，车队最前方由骑军开道，两侧和后方皆是步卒。
当到达府衙门口后，知府秦复带着一众秦川府的官员上前迎接。
从车上下来一众穿着绯色和青色官袍的官员，位于最前方马车上走下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
“御史台武之同，见过秦知府。”
身着绯红官袍的胖中年人向知府秦复叉手道：“本官一路看来，秦川府政通人和，欣欣向荣。如果不是见到秦川府城的牌匾，我还以为自己还是在京城里，秦知府乃扶孤股肱之臣啊！”
“武大人代天巡狩，彻查何仲忽案，定要揪出这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还秦川乃至扶孤一个朗朗乾坤啊！”
武之同正声道：“作为本次查办‘何仲忽案’的主官，本官代天巡狩，不查明此案有愧皇恩。”
秦复叉手道：“武大人远道而来，本官设宴款待大人。”
“秦大人免了吧，本官虽是御史，但御史台有闻风而奏之权，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参我一本，让我也很麻烦啊！”武之同捧着自己的大肚子道。
御史台负责纠核、监察百官，并在审理案件纠核。除此之外，御史台还有望风而奏之权，即根据传闻可弹劾，无需证据。
刑部和大理寺主要掌握刑讼，这次虽说是查案，也是带着监察的目的。
与武之同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众刑部、大理寺和户部的官员。
扶孤会对重大狱案通过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进行三司会审。
其中大理寺审判、御史台纠察和刑部进行判决。
秦复引着众人来到后堂，命人奉上香茶，众人互道官场的场面话，回到正题上。
武之同询问道：“秦大人，此案可有进展？”
一提到案子，秦复就头疼：“何仲忽带走的紫金是从一名转运使司的吏员家中搜出，根据杀害他的凶手张覃氏口中得知被杀的吏员可能是人牙子组织的一员，手中掌握着一条灰色的链条。除此之外还和‘义商’杨逸春有关，但经过调查，与他并无关联。”
“这样啊······”武之同同样也是皱眉道：“陛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召见‘三司’询问何仲忽的相关事情。当秦川府出现紫金的时候，陛下龙颜大悦，让我们即刻追查，并定期传递调查结果。可如果没有进展，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这时，一名吏员走进堂内，向秦复行礼道：“大人，治安司史大人有要事禀告！”
“让他进来吧。”秦复道。
“史康石？是那个‘顽石’吗？”武之同笑道。
秦复抚须笑道：“正是！”
“想当年史康石出任谏仪大夫，曾把陛下和阁老气得不轻啊！”一名户部官员笑道。
一名刑部官员道：“那时候李阁老还在世的时候，常常和陛下对弈。有一次他们对弈耽误朝会。史康石搬出昏君玩物丧志、佞臣误君王的典故，把以稳重的著称的李阁老气得鼻子都歪了。回到家中大骂其为‘顽石’。”
“哈哈哈—”在场的官员皆是露出笑容。
扶孤除了有纠察百官的监察制度外，还有言谏制度。下面设置了散骑常侍、谏议大夫、补阙和拾遗等谏官。
史康石曾作为五品谏仪大夫，见过陛下和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在许多政要方针上提出过自己的见解，常常冲撞阁老或者陛下，因此他也有了“顽石”的称谓。
不多时，史康石来到，见到一些老相识，也不卑不亢，向秦复说明自己的来意。
“史大人，有进展了吗？”秦复说道。
“有！”史康石正色道。
武之同眼睛一亮，“快说说有何发现？”
史康石把刚刚楚澜对何仲忽蛰伏七年的猜测简明扼要地告知给众人。
听完史康石的话后，在场的众人脸色难看，武之同更是大拍桌子“混账！勾结，诛他三族都不为过！”
“无耻之徒，应该把他顶在扶孤的耻辱柱上！”
“遗臭万年啊。”
一群读书人出身的文官听完后，皆是又惊又怒。
武之同的脸色不好看，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呈递给秦复，“秦大人，这是秦川府主大人让我转交给你！”
秦复答谢后，在众人面前拆开。
当看着心中的内容，秦复的脸上逐渐变得沉重，眉头越皱越紧，变成了一个“川”字。
“大人，府主在信中说了什么？”史康石见秦复看完信后脸色不好看。
秦复脸上阴沉如水：“不久前，从河西二郡传回兵部一份六百里塘报。塘报中写了右庭大军频繁调动，秦川府域和右庭接壤处扶胡斥候之间展开了一些冲突，互有伤亡。”
当秦复将信中的内容告知给在场的所有人时，众官脸上露出惊怒。
“什么？六百里加急？”一名身着甲胄的中年人道。他是虎贲军的统领，身为军人，他知道六百里加急塘报的分量。
六百里仅次于八百里加急，主要是重大军情和内部叛乱。
当八百里加急出现时，涉及国战。所有府域大军集结，一切驿站和驿道皆为其服务，阻拦者视为谋逆。
扶孤西部五十年来传来加急塘报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还是在泰平十七年。
胡族左谷蠡王带着大军来到延州边境五十里驻足半日，而后便退兵。
“右庭这是要率先挑起战端吗？”一名大理寺少卿怒斥道。
一名刑部郎中大声斥责道：“《亨通大律》期限将至，胡族右庭贼心不死妄想南下夺取关中之地。当年武帝一统雍洲，决战凉州城下，差点使其灭族灭种；亨通十五年，宁宗逼迫其签订《亨通大律》；如今永业朝，国泰升平，兵强马壮，还惧其偏居一隅苦寒之地的右庭吗？”
一名官员说道：“我们过习惯了太平日子，忘记了我们和胡族的世仇啊！”
度支使章百曜道：“秦川大半赋税依照府主用于军费和构筑城池城防，作了充足的准备，可即便这样，我们也要防范于未然，不可掉以轻心。”
秦复点头道：“右庭这五十年也不是碌碌无为，老右庭王驾崩时，右庭王年幼。当时的王妃欲夺权，结果遭到了当今老太妃的铁血镇杀，稳定住了王庭。当时右庭羸弱，老太妃力排众议不惜让出部分利益与扶孤签订《亨通大律》换取扶胡五十年的和平，趁西凉内乱出兵吞并西凉。这胡族老太妃，是大智慧之人啊！”
“这是大势，我们不可挡也。”一名户部的郎中说道：“唯一能做的是揪出何仲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能让秦川整个大盘毁在了何仲忽这烂蚁穴上。”
史康石道：“大人，我这还有一事相禀！”
秦复点头道：“说。”
史康石道：“何仲忽劫走紫金定然是想勾结胡族，引胡族入关。除了胡族之外，周围州县出现人口的失踪，会不会是与何仲忽有关？在场的各位应该知道紫金除了作为货币外还可以融入军械中提高军械品质，何仲忽蛰伏七年，所需甚大。如果有人勾结何仲忽，供其制造军械所需，对我们来说及其不利。”
众人听完史康石所说，脸上再一次出现凝重。
武之同眼睛微微眯起：“史大人当居首功啊！”
“非我所想。”史康石摇头道。
“是哪位有此头脑？定要他来刑部！”一名刑部官员道。
“楚澜！”史康石补充道：“府主也姓楚。”
“好！好！好！”武之同连说三个好字：“楚府主一门双杰啊！乃扶孤之幸。”
“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各司呈递上相关册子，配合诸位调查。”秦复拱手道：“有劳诸位了。”
“职责所在！”一众官员拱手道。
很快，府衙如同鸟兽散般，奔向各处的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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