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镇，按着林医生在路上的安排，是直接将小夏送去民宿住一段时间，说是便利店空间过于狭窄，不利于空气流通。
起先余念还犹犹豫豫不太赞同，林医生说了一堆话，到最后只得搬出自己的医生身份，并且恐吓余念，不让去民宿，就不管小夏了。
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去便利店住，余念也拿他没辙，只好答应下来。
余妈妈这边也想着照顾她们，干脆决定让便利店关上一段时间。
这样一来，林医生就高兴了，靠在窗边得意地吹了会口哨，见余念一脸怨念地看着他，还不忘回头说一句：“我这是为你们好。”
余念懒得接话，还真以为她看不出来是容琛授意的？
抵达民宿，林医生安排一楼的房间给小夏住着，方便轮椅使用，其余的人都住在楼上。
距离上次来这家民宿，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比起上一次，这次再回来，已经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余念拉开窗帘，看着远处映着阳光的湖面，不自觉地想起林医生背地里交代的话。
“这次小夏回去，就算是混日子等死了，你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别抱有太多的希望。要记得，小夏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等死么？
余念抬起手抚上玻璃映着的影子轮廓，指尖触及冰凉，心底也跟着微微一颤，之前信誓旦旦说要负责，真正做到了，却是有些后悔。
“在想什么？”
余妈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余念楞了一下，转过身，就看到余妈妈抱着被套走到床边。
“妈，你放着吧，我来就行。”
“没事，我顺手把几个房间的被套换了，不是什么难事。”
余妈妈弯下腰拉开被套，捏着被子的四个角塞进去，“你是不是在想这一次纵容小夏出院的事情？”
“嗯。”
余念坐到沙发上，双腿曲起抱在怀里，“可能人都是这样的吧，得到了，做到了，就会惶惶不安，会担心做的会是错的。”
“是啊，人都是这样的，所以才要在做决定之前，把所有事情都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非要去这么做？是不是真的不会后悔？”
余妈妈抓紧被子两个角，在半空中将棉被甩开，弄平整了才铺到床上，再把拉链拉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余念想想换成自己，肯定要折腾好一会，不由得心生感激，余妈妈真的把所有琐事都做得很好，就算是这两年繁忙的开店生活，余妈妈也从未亏待过她。
一时间里，余念想的有些多，看着余妈妈，思绪就不自觉地飞到多年以后，想到余妈妈也会离开，当下呼吸一窒。
“妈”
“怎么了？”
余妈妈转头看向余念，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现在才发现有个妈很好吧？”
余念点点头，“嗯，很好。”
余妈妈轻笑，走到余念身边坐下，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肩上，“你小时候还能抱在怀里，现在就只能这么靠着了。”
“你一天天在长大，我一天天在老去，这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谁也控制不了。我住院那会，还以为自己就要去见你爸爸了，可是啊，转念一想，我还有你呢，不能丢下你啊。”
“妈，你这是非要我哭啊……”
“这有什么好哭的？”
余妈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是怎么样一种方式，任何人到最后都会走向死亡，尘归尘土归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可不许难过，要记住我的话，我啊，是去找你爸爸了。”
“妈……”
余念声音有些涩，实在是不愿意听余妈妈这些话，这种时候听起来，总让人格外难过。
“还有小夏，就算我们让她留在医院了，她是还能活几个月，但是她并不开心，所以，让她出院这件事，你做的并没有错，既然没错，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余妈妈面含笑意，轻声说：“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陪着小夏吧，她是个苦命孩子，能尽力对她好，就多用点心思吧。”
……
晚上。
小夏吃过药早早休息，林医生确认完仪器没有问题后，这才关灯走出房间。
走过客厅时，他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包香烟和手机，一边走路一边抽出香烟含在嘴边，刚点燃，手机就响了起来。
正好他走进院子，拿下香烟的同时，接通电话。
“涛哥，我这边要是有什么事，会主动第一时间汇报的，你不用每天晚上都来查岗吧？我看起来会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
电话那边直接忽略他的抱怨，开口问：“小夏情况怎么样了？太太还好吧？”
“夏小姐情况能怎样？这天天问的，还能天天有情况啊？还有太太，她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因为夏小姐的事情，情绪不太好。”
“你想办法让太太开心些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之前我也劝过她不少话，她听不进去，这心结打不开。”
林医生走到榻榻米旁边坐下，“要我说，太太就是心地太善良了，才会这么看重生死，你要换成三少，死一堆人在他面前，一颗眼泪都不给你掉，还能自我恢复。”
一旦他开始胡侃起来，历涛最常见的做法就是挂掉电话，这一次也不例外。
听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林医生急忙大喊：“啊，涛哥，你先别挂啊，我还没问三少他胃出血的情况怎么样了？”
“在恢复了，没什么大碍。三少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注意好保密就行，三少之前特地交代不能让太太知道，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我这不是担心三少吗？之前他的身体是我帮忙在调养，这费了多少精力，才把他的身体养好，这会一觉回到解放前，我心里也很惆怅啊，你还不让我问问。”
“行了，没什么事就挂了。”
这下，不管林医生怎么大喊大叫都没用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嘴里嘟囔着转过身去找烟灰缸，“这历涛真是无趣，连聊聊天都不会……”
眼角余光扫过院子一角，站立着一抹身影，当即把林医生手里的香烟吓到掉在地上。
“你……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在你点着香烟走进院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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